厉千尘敛眸，眼神慢慢变得可怕，幽暗而深邃。转身欲再次推门而入，被十五拉住。
“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要死也要把荼靡的下落说出来之后再死！”
十五急道：“不可！此人一心求死，能在鬼医手中残存至今，心智之坚韧非常人所能比，你这样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未必。”丢下冷冷的两个字，一把甩开十五的手，转身进屋。
服用了十五的丹药，老人的情况果然安定了许多，只是依旧很虚弱，不停地向外咳血。
厉千尘径直走到他的面前，阴冷之气扑面而来，俯身在他的耳边停下。
老人的身体瞬间僵硬，瞳孔骤缩，口中喘着粗气。
十五没有跟进去，只在门外等候。没一会功夫，厉千尘从里面出来，脸色依旧铁青，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十五顿了片刻，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将房门闭好，也离开了。
屋内又恢复了死寂一般的沉默，老人缓缓抬头，看向窗边那仅存的一点光亮。虽然双手被缚，可抬起落下均有余地，将面前的发丝拨向脸颊两边，那是一张颧骨突出眼眶凹陷血肉尽无的皮包骨头的苍老的脸。
此人正是消失已久的清水。
一刻钟以前，厉千尘俯身在他耳边只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却足以打破他所有的防线，令他方寸大乱，前功尽弃。
苏陌。
那双原本不似清明的双眸瞬间明亮起来，再也掩饰不了半分。
他怎会知晓陌儿？陌儿离开了无忧谷？
他要做什么？陌儿如今是否安全？有没有性命之忧？
傻丫头，你终究还是没有听从为师的忠告，离开无忧谷，这险恶的江湖丑陋的人心，你该如何应对！
听到苏陌两个字的时候，清水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定在半空，连带着呼吸也停滞了。
那个阴冷的如蛇蝎一般的人，临走时只丢下了一句话。
我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考虑，撬不开你的嘴，旁人的也一样。
四年前，他离开无忧谷再次踏足江湖，却不想，这一走便是永别。
三年前，他被鬼医设计自此囚禁起来，便开始了漫长的暗无天日的地狱生活。这一囚，便是三年。
三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离开无忧谷时，他曾答应苏陌，待外面的事处理妥当，他便即刻返回。
可这一走便杳无音信，陌儿定是担心我的安危，这才冒险出谷。可这丫头从未离开过谷中，对谷外的人和事一概不知，又如何能应对这世事的艰险。
这二人一个面如死灰沉默寡言，一个阴冷无情杀气腾腾，若陌儿果真落到他们手中，只怕凶多吉少。
清水愁思不堪，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这几年鬼医为了从他口中打探荼靡的下落用尽了各种手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每快要濒临死亡之际，又将他拉回继续残忍的折磨，为的就是消磨他的意志摧毁他的防线，想在他最精神最虚弱崩溃的时候击溃他的最后一丝坚持，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不让他死，也不让他活。
而他与鬼医，以及他们口中所说的沧澜一族的圣物荼蘼之间的渊源，这一切都要从四十年前他退隐江湖避居于无忧谷开始说起。
彼时，他还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与鬼医拜在同一师门之下，学医问诊济世活人。
算下来，鬼医还是他的同门师兄。
只是此人心术不正，自拜入师门的第一天起便央求师父教授自己一些死骨更肉着手成春起死回生的邪门之术。师父屡次斥责教训，不许他再存有这番心思，若被发现定被赶出师门绝不姑息，鬼医这才收敛心性，自此在外人面前没敢再提。
可只有清水知道，他从未放下过自己的执念。他与师兄同住一屋，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便看到他偷偷起床去了炼药房，摸摸索索的不知在鼓捣些什么。有一晚清水跟着他又去了炼药房，看他正在摆弄一些蛇虫之类的东西，实在没忍住便跳了出来。
“师兄，你在做什么？哪里来的蜈蚣虫蚁，你用它们做什么？”
“善水！你怎么在这？你跟踪我！”
善水是清水避世前师父所赐，鬼医原也不叫鬼医，师父赐名善齐。
善水猝不及防的到来，令善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慌乱中手也被虫蚁咬了一口，辛辛苦苦寻来的那些宝贝也趁机跑了大半。
“师兄，这些都是害人的毒物，轻则使人伤残，重则致命。师兄拿它们做什么？师父的课业里可没有这些毒物？师兄隔三差五的深夜偷偷来此做什么？你若不说的话，我现在便告诉师父去！”说完，转身欲走。
“你站下！”善齐喊住他。
“过来！告诉师父告诉师父，多大的人了还告状呢！你丢不丢脸！”
善水停下，转身看他：“那你说，你瞒着师父和我在做什么？”
善齐道：“罢了，你既看到了告诉你也无妨。”
说完把衣袖向上一捋，露出两半截胳膊。善水疑惑着上前走了两步，顿时惊得浑身冷汗不止。
“...师兄你...”
“怎么？这就怕了？”
善齐冷嗤一声，将衣袖重新拉下遮住。
“我知道，师父常说师门自开宗立派那日起，便不允许门内弟子研习毒药，可你看看师父教的都是些什么？！”善齐情绪有些激动。
“我身上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明！那日在后山不幸被毒虫咬伤，却不想严重至此。所有的办法都试了，没有用，全他娘的都是狗屁！什么学医问道济世活人，连自己都救不了，说什么空口大话！庸医误人，倒不如砸了这山门的好！”
一旁的善水早已目瞪口呆，他不知师兄怎会有如此大的怨念，眼前的善齐仿佛变了一个人，陌生的令他战栗。
“师兄，你我自幼被师父收养在门中，若没有师门的庇佑只怕早已饿死荒野。师门对我们有庇护之恩，师父更是对你我有养育教养之情，你岂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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