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放下手中最后一道阵旗，指腹擦过旗面。
这是他在太虚幻境里观察风雪走向所创的“隐灵锁脉阵”，表面看只是普通养伤阵法，内里却藏着三重灵气回路。
他屈指一弹，阵旗无风自动，在地面画出半弧，将石床笼罩其中。
“这阵法……”丹盟长老凑近些，眼底闪过讶色，“老夫竟看不出灵气流动轨迹？”
“表面是养伤，实则加速灵气运转。”楚牧直起腰，指节抵着后腰轻捶两下，这具身体毕竟刚被黑风子震伤过，“对外就说我咳血伤了根基，需静养半月。”
霍掌柜的折扇“唰”地收拢，敲在掌心：“好嘞，明日我就让天宝阁的飞鸽传书传遍三州，说楚小友重伤难治，连丹盟，都拿不出续脉丹。”他眯起眼笑，“越真越好，越惨越好。”
楚牧忽然低笑出声，指腹摩挲着腰间玉佩：“就怕有人等不及。”
三日后的寅时，晨雾未散。
闭关洞府外的青竹被夜露压得低垂，小白虎蜷在洞口石墩上，前爪搭着颗拳头大的雷珠，皮毛上泛着细碎的电弧。
它忽然竖起耳朵，琥珀色瞳孔缩成细线，远处传来了灵力波动。
洞内，楚牧盘坐在石床上，意识正沉入太虚幻境。
这是他第三次进入这方时空加速的小世界。
幻境里的桃花开了又落，他跟着藏剑阁新得的《太玄经》练到第七层，指尖刚要触及第八层的门槛，识海突然一震，像是有人强行撕开了幻境与现实的屏障。
“影灵符触发？”楚牧猛地睁眼，现实中的身体仍保持着打坐姿势，可识海里的仙宫任务簿正疯狂闪烁红光。
他念头一动，幻境中的景象瞬间切换：原本开满桃花的山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色战场，黑风子浑身浴血地跪在地上，面前悬浮着七柄透骨锥，正缓缓刺向他的眉心。
“找死。”楚牧低骂一声，幻境里的身影瞬间移动到战场边缘。
他看着黑风子在幻象中反复经历死亡，被透骨锥刺穿头颅、被玄铁剑洞穿胸口、被毒雾腐蚀成白骨，每一次死亡后又在原地复活，脸上的惊恐与绝望越来越浓。
“原来影灵符的反噬，是把闯入者困在生死幻境里。”楚牧摸着下巴，眼底闪过兴味。
他想起在太虚幻境里看过的古籍，“生死幻境会放大闯入者最恐惧的死亡场景……黑风子，你最怕的，是死在谁手里？”
幻境中的黑风子突然抬头，瞳孔里映出楚牧的身影。
他张开嘴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幻象里的透骨锥再次袭来，这次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
“正好。”楚牧屈指一弹，幻境里的灵气突然暴动。
他运转《太玄经》心法，指尖凝聚起一团青芒，“试试新学的‘青雷指’。”那团青芒瞬间化作雷光，劈在正要复活的黑风子身上。
黑风子的身体在雷光中扭曲，脸上的表情从惊恐转为痛苦。
楚牧却越打越兴奋，他想起之前被慕容浩踩碎丹田时的无力，想起退婚那日苏惜文冷着脸撕碎婚书的模样，每一道灵气都裹着他的不甘：“这一拳，是替被你灭口的老药童还的；这一掌，是替被你烧毁的丹房赔的……”
现实世界的时间过得极慢。
丹盟长老再次巡视洞府时，小白虎冲他甩了甩尾巴，雷珠在爪下滚了两圈。“楚小友的闭关阵果然了得。”长老伸手摸了摸洞壁，感受不到半分灵气外泄，“连老夫都以为他真的伤重不起。”
霍掌柜提着食盒从山道转上来，月白锦袍沾了些晨露：“州城传来消息，慕容家的暗卫在打听楚小友的伤情。”他掀开食盒，里面是三枚玉瓶，“这是新到的千年朱果，给楚小友补补元气。”
小白虎突然站起来，雷珠“啪”地掉在地上，炸出一片电弧。
它盯着洞府深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洞内的灵气波动突然变得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开空间。
楚牧的意识从幻境中抽离时，额角渗出薄汗。
他看着识海里的系统提示：“幻境陪练任务完成！
奖励：御兽园解锁新契约兽——‘影狐’，可隐匿气息，追踪敌人。”
一道银色虚影在识海里闪过，尖耳朵蹭了蹭他的意识海。
“黑风子，你倒是送了份大礼。”楚牧低头看向腰间玉佩，残殿虚影里多了只银狐的轮廓。
他忽然注意到，幻境中黑风子的意识波动有些不同了，原本疯狂挣扎的灵识，此刻竟泛起一丝迷茫，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往幻境更深处去了。
“心魔幻境？”楚牧挑眉，指尖轻轻点在玉佩上，“看来，戏才刚刚开始。”
洞外，小白虎的雷珠重新浮起，电弧缠绕着它的爪子。
晨雾渐渐散了，远处传来山雀的啼鸣，却掩不住洞府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低吟，就像是谁在梦中，喊着某个名字。
黑风子的惨叫戛然而止。
幻境里的场景骤变，他站在一座焦黑的药庐前，满地都是被割断喉管的药童，最小的那个不过七岁，手里还攥着一株刚摘的灵草。
“不……”他踉跄后退，靴底碾碎一片焦叶，“这是幻觉！是楚牧的诡计！”
可当他转身时，看到的却是自己。
二十年前的黑风子，腰间还系着武安侯府暗卫的银狼腰牌，正握着带血的匕首，往药庐最后一个活口心口捅去。
那是个白发老者，怀里护着本丹方，丹方封皮上“青元”二字迅速被血浸透。
“师父……”黑风子发出呜咽。
他想冲过去阻止，可指尖刚碰到年轻版自己的后背，那道身影便化作黑雾，缠上他的手腕。
幻境开始走马灯似的切换——
他在寒夜中潜入柳家商队，割下一行护卫的头颅；他将毒酒灌进叶府暗桩的嘴里，听着对方求他看在旧识份上留个全尸；最清晰的画面停在三个月前，他亲手掐死侯府老管家，只因为那老头撞见他私通血魔教的密信。
“够了！”黑风子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抠进幻境的泥土里。
他额角青筋暴起，灵识疯狂翻涌，竟想强行撕裂这方天地，“我是武安侯府暗卫统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为了权？为了钱？“楚牧的声音突然在幻境里炸响。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玄色劲装，抱臂站在焦土上，“还是为了血魔教许你的‘护道者’头衔？”
黑风子浑身剧震。
三个月前他与血魔教分坛主交易的画面，正在头顶重演，他跪在血月旗下，将侯府布防图双手奉上，换来的是一枚刻着魔纹的玉简，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黑风子，血魔教外门执事”。
“不！那是他们逼我的！“他突然扑向楚牧，指甲在对方肩头抓出血痕。
可楚牧的身影只是晃了晃，便化作一团灵气，“你根本不懂！我当年救过侯府主母，可他们连个外姓旁支的头衔都不肯给我！我拼了命杀人立威，结果呢？慕容浩那毛头小子不过会耍两招花枪，就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楚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所以你就杀药童毁丹房，断侯府的丹脉？所以你就勾结魔教，卖侯府的安危？”他的语气陡然冷下来，“你可知那老药童是青元丹圣的关门弟子？你烧的那本丹方，是能让筑基期修士突破瓶颈的《百炼诀》？”
黑风子双眼骤然大瞪。
幻境里的焦土突然渗出鲜血，将他的鞋袜染成暗红。
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从血里爬出来，有的掐着脖子，有的捂着心口，有的举着带血的丹方：“还我丹方”“还我性命”“还我师父”……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他连滚带爬往后退，却撞进一堵由血手组成的墙。
灵识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他这才惊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幻境吞噬，那些被他杀害的灵识碎片，此刻正化作尖牙，啃噬着他的根本。
“这就是心魔幻境的厉害。”老龟灵的声音从识海深处传来。
楚牧这才发现，那团盘踞在仙宫残殿角落的龟形光影，此刻正睁开一双紫金兽瞳，“心魔不是外来的，是自己养的蛇。他杀的人越多，这蛇就越长，终有一日要反咬主人。”
楚牧抹了把额角的冷汗。
他能感觉到，随着黑风子的灵识崩溃，幻境里的灵气正疯狂往自己识海涌来。
这是太虚幻境的特性，吞噬失败者的灵识，转化为修炼资源。
“前辈说的是。”他对着识海拱手，“若不是您之前提点‘心魔即破绽’，我也想不到用他的杀孽做网。”
老龟灵甩了甩尾巴，龟甲上浮现出一枚流转着紫芒的珠子：“这是幻心珠，以万载幻兽内丹温养而成。你今日引人心魔，自己心神也受了冲击。收着，以后遇到心魔幻境，能保你灵台清明。”
楚牧刚接过珠子，识海里突然传来小白虎的低吼。
他精神一振，意识沉入幻境更深处，那里有团黑黢黢的雾气正在翻涌，雾气里露出两对泛着绿光的眼睛。
“心魔兽？”他想起老龟灵提过的幻境伴生兽，“正好试试新契约的影狐。”
小白虎的身影率先窜出。
这只巴掌大的白虎此刻膨胀到半人高，周身雷光噼啪作响，一爪拍碎心魔兽的前爪。
心魔兽吃痛，嘶吼着要往地下钻，却被一道银色残影截住，影狐不知何时绕到它身后，尖牙精准咬在它脖颈的命门。
“好！”楚牧在识海里喝彩。
他能清晰感觉到，两条契约印记正在发烫，小白虎的雷属性灵气与影狐的隐匿能力，此刻正通过他的识海相互牵引，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共鸣。
心魔兽的嘶吼渐渐弱了。
当最后一缕黑雾被小白虎的雷光净化时，楚牧感觉识海里多了团温热的能量。
他知道，这是灵兽协同作战带来的契约加成。
“该试试突破了。”他闭目盘坐，将黑风子残留的灵识与幻境能量融合，在识海里模拟出一道炼气八层的身影。
那道身影挥拳如风，每一拳都带着他之前在侯府被欺辱的不甘，“来！再来！”
灵气在体内疯狂运转。
《太玄经》的法诀自动在识海浮现，原本在炼气七层徘徊的瓶颈，此刻像纸糊的窗户般一捅就破。
楚牧感觉有股热流从丹田升起，顺着奇经八脉冲遍全身，最后汇聚到指尖——那里凝着团比之前更浓郁的青雷，滋滋作响。
“炼气八层！”他睁开眼，眼中精芒一闪而逝。
现实中的灵气突然疯狂往他体内涌，洞壁上的闭关阵纹被激得泛起金光。
这是幻境修炼的好处——他在幻境里用了半年时间打磨的境界，现实中不过半日，却比寻常修士扎实三倍不止。
“叮——幻境杀局任务完成！”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奖励：藏剑阁进阶功能解锁，可领取一件地阶下品武器。”
一柄缠着黑雾的长鞭虚影浮现在识海。
鞭身布满蛇鳞般的纹路，鞭尾是颗猩红蛇头，正吐着信子冲他点头。
楚牧伸手触碰，虚影瞬间融入识海，他能清晰感觉到，这柄“幽冥影蛇”的器灵正乖乖蜷缩在他丹田，等待召唤。
“黑风子，你的命，值了。”他摸着腰间的仙宫玉佩，嘴角勾起一抹笑。
洞外的晨雾不知何时散了。
小白虎叼着霍掌柜留下的食盒蹲在洞口，影狐则缩成团，趴在它背上打盹。
楚牧站起身，运转《太玄经》收敛气息，明明是炼气八层的修为，此刻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吱呀——”
洞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
楚牧挑眉望去，只见个穿着慕容家暗卫服饰的身影闪了进来，腰间银狼腰牌在晨光映照下泛着冷光。
“楚牧那废物还没醒？”那人嘀咕着往石床走去，却在看清床上空无一人时猛地转身。
可不等他摸出武器，一道青雷已抵在他喉间。
“帮我带句话。”楚牧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告诉慕容浩，他欠我的，该还了。”
暗卫的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他望着眼前这个明明气息普通，却让他从灵魂里发颤的少年，突然想起州城最近流传的一句话——
“莫欺废柴少年穷，仙宫一怒血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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