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汐的身子压得我肩膀发沉,每走一步,她心口那禁器就颤一下。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往下掉,呼吸断断续续地贴在我耳侧。山顶风大,吹得她衣角翻飞,像随时会散架的纸鸢。
我们终于到了暗河入口。
石壁裂开一道窄缝,底下是幽深的水道,水流声闷在岩层里,听不真切。我扶着她慢慢往下走,台阶湿滑,她脚下一软,整个人靠在我身上。我没松手,一步步踩稳,把她带到祭坛中央。
这里曾是翼族古时祭祀用的密所,如今只剩残柱断碑。穹顶有裂缝,透进一点灰白的光,照在石台上积的水洼里,映出晃动的人影。
她靠着一根石柱坐下,脸色比纸还白。我蹲下检查她心口的禁器,黑铁嵌在皮肉之间,边缘泛着暗红血丝。她摇头,“不能碰。”
我点头,站起身环顾四周。
片刻后,脚步声从水道另一端传来。一人走出阴影,披着深灰斗篷,左臂裸露,一道旧疤从肘部划到手腕。我认得这道疤。
三百年前南荒瘴气暴动,有个少年用魔气护住我半日,直到我被迦叶带走。后来听说他被离渊追杀,再无音讯。
他站定,目光扫过我和灵汐,最后落在烬羽脸上。
“你还活着。”他说。
我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刻符的铜片,放在石台之上。“魔族愿与翼族结盟。我们攻天族南门,你们切断若水灵脉。”
空气静了一瞬。
我盯着那铜片,“若只为打仗,你不会亲自来。”
他抬眼,“我要战后秩序。天族不能再独掌三界命脉。”
灵汐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再加上一条——事成之后,天族主灵脉由翼族、魔族、昆仑虚三方共管。”
话落,整个祭坛像是冻住了。
魔族使者眉头皱起,“你已背叛天族,还能代表什么?”
“我能代表昆仑虚的态度。”她说,“墨渊虽死,他的意志还在。司音曾为三界公平而战,他不会允许任何一族再垄断灵源。”
我低头看向胸前的玉珏。它一直贴着我的心跳,此刻竟微微发烫。
指尖触到那道细裂痕,记忆翻涌——迦叶站在昆仑虚大殿前说“三界不该分高低”,他被天帝废去仙骨,魂魄碎在诛仙台;我在暗河深处聚魂七日,血流尽了就咬破舌尖继续念咒;轩辕剑穿过云层落回我手中时,剑身染着他的残魂。
玉珏突然亮起金光。
那声音来了。
平静,熟悉,像风吹过山谷。
“阿烬,三界平等,从分灵脉开始。”
我闭上眼。
再睁开时,心里的犹豫已经落地。
我转身面向魔族使者,“迦叶会赞成。”
他盯着我,目光如刀。良久,缓缓点头。“好。七日后,北荒起兵。”
“我们如何联络?”我问。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骨哨,放在石台上。“吹响它,我的人会在两个时辰内赶到。”
我拿起骨哨,入手冰凉,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是古魔语中的“信”字。
灵汐撑着石柱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我过去扶她,发现她后背全湿了,不知是汗还是血渗出来。
“你还撑得住?”我问。
“能。”她咬牙,“只要禁器不被动,我就不会倒。”
我点头,转头看向魔族使者,“你走吧。路上小心。”
他没多言,转身走向水道。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连脚步声都没有留下。
祭坛重归寂静。
我扶灵汐靠好,走到石台边。玉珏还在发热,光晕一圈圈散开,映在积水里。我伸手探入水中,捞起一块沉底的石板。那是旧时祭坛的铭文残片,上面刻着一句被磨去大半的话:
“……共御天地之劫。”
字迹模糊,但能看出是仙族笔法。
我把它翻过来,背面竟有新刻的痕迹——一个“善”字。
和新政草案上迦叶留下的笔迹一模一样。
我手指一顿。
这不是巧合。他早就算到了这一刻。
或许在他写下那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会走到这里。
灵汐忽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她抬手抹去,喘着气说:“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联手。天帝以为所有人都怕他,可他忘了,有些人宁愿死,也不愿再活在那种秩序里。”
我望着她,“你后悔吗?”
她笑了笑,“那天你在边境张开黑翼,挡下箭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迦叶选的人,不会输。”
我没有说话。
远处传来水滴落的声音,一滴,一滴,砸在石台上。
我握紧轩辕剑柄,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上来。剑鞘上有几道新划痕,是昨夜攀山时蹭的。我用拇指抚过那些痕迹,想起迦叶教我握剑时说的话:
“剑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守住该守的东西。”
现在,我要守住的不只是翼族。
是所有被踩在脚下的命。
是那些曾经无声死去的人,再也无法说出的愿望。
祭坛外,守军仍在巡逻。他们的影子掠过石缝,没有进来打扰。我知道他们在等消息。
联盟已成。
但我清楚,真正难的不是结盟,而是走下去。
灵汐靠在石柱上闭目养神,呼吸微弱但平稳。我坐在她旁边,手始终按在玉珏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光从裂缝移开,祭坛陷入昏暗。
忽然,玉珏猛地一震。
金光炸开的一瞬,我听见迦叶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相信魔族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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