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收进袖中时,指尖还残留着那行字的余温。我抬眼看向司音,他正立在圣殿高台边缘,目光已越过若水,投向荒原尽头。风卷起他素白衣角,没有佩剑,也没有披玄袍,可那身昆仑虚的云纹在晨光里泛着微光,像一道无声的宣告。
我们并肩出发,穿过南荒瘴林的边缘。枯藤垂落,枝叶间渗出湿气,黏在衣襟上,带着腐叶与泥土混杂的气息。烬羽走在前头,脚步不快,却很稳。她时不时抬手按了下颈间玉珏,那枚曾护她活过瘴气、引她寻回魂魄的玉石,此刻仍在微微发烫。
“它一直在响。”她低声说。
司音点头,“不是声音,是灵力的震频。昆仑虚典籍的气息太纯粹,玉珏在回应。”
我未接话,只觉掌心那片黑羽鳞也有了动静。它是从若水深处带回的翼族圣物,离渊曾用它号令全族,如今躺在我的手中,紫芒沉静,仿佛也在等待什么。
荒原到了。
三界交界的石台孤零零立在中央,四周是干裂的土层和散落的碎骨。这里埋过太多人,连草都难生。可今日风不同,不再裹挟杀意,而是带着一丝暖,吹得衣袂轻扬。
灵汐已在等我们。
她站在石台前,一身素白长裙,无华饰,无随从,仅肩头披着一袭浅银丝边的薄纱。天族玉玺托在左手,右手握着一卷古籍,封皮金边磨损,却依稀可见“众生平等论”几个字。
烬羽脚步顿了一下。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眼前这个女子,曾是天帝之女,是逼婚的执令者,是翼族婚礼上那一场血战的导火索。可现在,她独自站在这里,眉宇间没有傲慢,只有疲惫后的清醒。
烬羽走上前,取下颈间玉珏,轻轻放在石台上。
司音也将黑羽鳞放下。
三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言。
玉珏泛起金光,羽鳞涌出紫芒,玉玺则浮出一层清冷仙辉。三道光芒初触时彼此排斥,在空中拉扯成乱流,石台边缘的碎石竟被掀动,尘土飞扬。
“它们还不愿相融。”灵汐开口,声音很轻。
司音闭目,掌心覆上玉珏。他体内灵力缓缓流转,牵引轩辕剑残留在血脉中的纯净仙气,如溪水般注入玉石。金光渐渐下沉,不再刺目,转为温润。
烬羽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羽鳞之上。紫芒骤然加深,却不暴烈,反而透出一种沉厚的力量——那是翼族血脉中融合魔族之力的痕迹,也是她多年来隐忍与挣扎的印记。
灵汐深吸一口气,将玉玺置于三物交汇处,双手覆上,低声念诵:“非以统御,而以共生;非以高下,而以同行。”
刹那间,三色光芒螺旋升腾,金、紫、白交织成柱,直冲云霄。苍穹裂开一道缝隙,虹桥自其中铺展而出,横跨天际,如一道彩虹连接三界方向。
风停了。
阳光第一次毫无阻碍地洒在这片荒原上。干裂的土地开始渗出湿意,几株枯草根部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远处,一座低矮的土丘下,本该寸草不生的地方,竟开出了一朵白色小花,花瓣单薄,却挺立着。
烬羽望着那花,手指微微颤了下。
我抬手凝出一方阵盘,以昆仑虚心法塑形。烬羽立刻会意,指尖划过阵底,刻入翼族密文。灵汐将玉玺压于阵眼,三人同时伸手,掌心相叠。
无需言语。
心意顺着灵力传递——
“战争结束,和平开始。”
六字不出口,却震荡虚空,回响如钟。整片荒原为之震动,碎骨掩埋之处,新草成片钻出地面,像是大地终于松开了紧绷的呼吸。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
一个翼族幼童踉跄着展开双翼,扑腾几下没飞起来,跌进母亲怀里。妇人笑着扶他起身,拍去他背上的尘土:“再试一次。”孩子点点头,又跑了几步,这次翅膀扇动有力了些,离地半尺才落下。
烬羽看着那身影,眼眶微热。
司音轻轻握住她的手。
灵汐收回手,玉玺归入袖中。她看了我们一眼,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她的背影被斜阳拉长,一步步融入天边云霞,像是一道悄然退场的光。
我们仍站在石台上。
玉珏的光渐敛,羽鳞的紫芒沉入纹理,玉玺的仙辉也归于平静。虹桥开始消散,一缕缕化作光点,飘向四方。
烬羽低头,将玉珏重新系回颈间。动作很轻,像是安放一段终于可以安息的过往。
司音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我望向远方。
那里是山谷的方向,忘忧花开的地方。风从那个方位吹来,带着淡淡的香气,拂过脸颊。
烬羽忽然说:“你说,以后的孩子们,还会记得这些吗?”
“不会记得名字,也不会记得哪一天倒下了多少人。”司音答,“但他们会长出翅膀,自由地飞过这片土地,不用再问谁准不准。”
她没说话,只是靠了过来。
我抬手挡了下风,发现掌心那片黑羽鳞已经完全冷却。它的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承受过某种极限的共鸣,但并未断裂。
烬羽也注意到了。
她伸手碰了碰那道裂痕,指尖停在那里。
石台下方,一只蚂蚁正拖着一片花瓣艰难前行,泥土松动,眼看要滑落,它却死死拽住,一点一点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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