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殿的金符落地即燃,火光未熄,我已将灰烬覆上仙缘镜面。镜裂微闪,映出残字——“冢中无人,魂寄钟内”。我指尖一紧,立刻传音殿前值守弟子:“北境坟土全数封锁,凡有异动,即刻来报。”
话音方落,云外气息微滞。
那丝红影并未远去,仍在天边徘徊,似一根细线缠在风里,不肯断。
我抬眼望向昆仑上空,冷声道:“离镜,你既已走,何必藏身云外?昆仑虚不是你抒怀旧情之地。”
云层轻动,一道身影缓缓浮现。他足尖点在虚空阶石之上,红袍未染尘,眉目却比七万年前更沉。他不看墨渊,只望着我,声音低得像是从旧梦里挤出来的:“我只是想确认,你真的明白接下来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没有答话。
他向前一步。
袖中仙缘镜微亮,寒意自腕间升起。我后退半步,足跟抵住石阶边缘。这一退并非惧他,而是划界——师尊在此,不容他人逾越。
“我的代价,”我开口,字字清晰,“轮不到你来衡量。”
他停步,眼中光色微晃,终是低笑一声:“七万年了,你还是这样。一句不留余地的话,就能把人推得远远的。”他抬手,掌心浮起一缕黑雾,那是鬼族秘术残留的痕迹,“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神识溃散,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那时谁替你守住本心?”
我不语。
他知道我在意什么。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容他再近一步。
就在此时,墨渊踏前。
玄袍翻卷,不带风声,却压得整片天地静了下来。他站在我身前半尺,背影如山岳横亘于前,隔开了离镜的目光。
“鬼族皇子。”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钟鸣入耳,“司音已明确回绝,你若再进一步,便是挑衅昆仑虚门规。”
离镜脸色骤变。
战神之威,非同小可。七万年前,墨渊以元神封印擎苍,三界为之震颤。如今虽未动杀机,仅凭一身仙气压制,便令离镜脚下虚阶寸裂。
他站在那里,像被钉在了原地。
良久,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执念尽褪,只剩一片荒凉笑意:“好……原来如此。”
他抬头看向墨渊,又望向我,声音轻了几分:“你们之间,早已无需言语。”
说完,他转身腾空,红影渐淡,化入云海深处。这一次,气息彻底消散,再未停留。
风止。
我松开握镜的手,掌心已被冷汗浸湿。方才那一瞬,我并非不动摇。他说的每一句,都像是从我心底挖出来的疑问。可越是如此,越不能让他留下。
墨渊未回头,只低声问:“还撑得住么?”
我点头,将仙缘镜收回袖中。“北境之事不能拖,东皇钟不会等我们。”
他这才侧身,与我并肩立于殿前石阶。远处执法弟子快步而来,手中捧着一卷玉简,上面记录着北境地下百丈的土层波动图谱。我接过一看,眉头微蹙——某处封土之下,竟有极细微的钟鸣共振,频率与东皇钟完全一致。
“不是坟。”我说,“是祭坛。”
墨渊凝视玉简片刻,道:“有人在用无名冢做掩护,暗中唤醒钟魂。若让其成势,封印将不攻自破。”
“那就先毁祭坛。”我抬眸,“我去。”
“不行。”他断然道。
我转头看他。
“你已耗损过多心神。”他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此事由执法殿主导,你只需坐镇中枢,调度全局。”
“可若祭坛深处设有反噬阵法,寻常弟子难以应对。”
“我会派叠风随行。”他顿了顿,“必要时,我亲自出手。”
我沉默片刻,终究没有再争。他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怕重演七万年前那一幕。可我也知道,如今的我们,不再是只能靠一人牺牲换来的胜利。
我将玉简交还弟子,吩咐道:“即刻调集十二巡天卫,携破阵符前往北境。若有异常,不得擅入,先行示警。”
弟子领命而去。
墨渊站在我身旁,目光投向北方天际。那里云层厚重,隐隐透出一丝暗红,像是大地深处渗出的血光。
“你信离镜最后那句话吗?”他忽然问。
“哪一句?”
“关于‘名’的说法。”
我思索片刻,道:“他没说错。擎苍之所以能催动钟力,确因仍有人记得他。但记得他的,不只是世人,还有钟本身——它认得他的恨,他的执,他的不甘。”
“所以真正该断的,不是名字,是执念之源。”
我点头。“这也是为何仙缘镜会映出‘魂寄钟内’。他不在坟中,而在钟里。只要钟未毁,他就永远不会真正死去。”
墨渊沉默片刻,忽而道:“那你呢?若有一日,你忘了我是谁,还会为我而战吗?”
我猛地抬头。
他依旧望着远方,神情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我知道,这并非试探,而是担忧——他怕我为了他,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声音很轻,却一字一顿:“就算忘了名字,我也认得这座昆仑。就算忘了过往,我也认得你的气息。你是我的师尊,是我活到今天的理由。我不需要记得所有事,才能明白这一点。”
他侧过脸来看我。
那一刻,七万年的守候、冰棺前的日日夜夜、桃林里的酒香与落花,全都涌上心头。我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只静静回望着。
他终于伸手,轻轻拂去我肩上一片飘落的桃花。
“有我在,无人能伤你。”他说。
我点头。“所以我不惧任何变数,也不容任何人插手我们的命运。”
我们一同走入大殿。
殿内烛火通明,沙盘上已标出北境地形与可能的祭坛位置。墨渊站定主位,我立于左侧,开始重新梳理作战部署。刚取出一枚玉符准备标注路径,袖中仙缘镜突然一震。
我心头微跳。
镜面裂纹泛起微光,映出一行转瞬即逝的字迹:
**“钟未醒,人在听。”**
我手指一紧,玉符险些滑落。
墨渊察觉异样,立刻看向我:“怎么了?”
我盯着掌心尚未散去的镜光,声音压得极低:“它刚才显示——钟未醒,人在听。”
他眼神一凛。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执法弟子冲入,跪地禀报:“北境巡卫发现异状!那处封土之下,竟有一具石棺,棺身刻满禁咒,但棺盖……已有松动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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