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校场,我袖中玉扇微温,昨夜那阵颤动早已平息。叠风说得对,酒已凉了,可昆仑山的风却热了起来。校场东侧已搭起九曜旗阵,三丈高的灵幡随风轻扬,三年一度的“九曜演武”将启,弟子们往来穿梭,搬旗、布桩、测灵枢,人人脸上都绷着一股劲。
我正欲转身回静室换执事袍,忽见几名新弟子在北角演练《九曜归墟诀》步法,七人走阵,却频频错步,灵力未合,阵型已散。一人踏错坎位,反冲同门,两人踉跄后退,引来旁人轻笑。
我没出声,只走上前,将玉清昆仑扇收入袖中,道:“我来带一遍。”
几人一怔,其中一人认出是我,迟疑道:“十七师兄……这阵法是三师兄定的规制,不可乱改。”
我点头:“不改规制,只调节奏。”
说罢,我踏入场中,足尖轻点,依“断续引”心法,将整套步法拆为三段:起势缓吐纳,中段蓄而不断,终式爆发如潮。我口诀简明,不讲经义,只说“左足落时,气沉涌泉;转身不过三寸,灵力不散”。
一遍走完,七人额上已见薄汗,但阵型稳了。
令羽不知何时立于场外,剑未出鞘,目光在我身上停了片刻,终道:“准你代为领训。今日午前,务必将‘归墟七步’练至灵光凝而不散。”
我抱拳应下。
他转身欲走,忽又停步:“昨夜切磋,你用的不是昆仑旧法。”
“是。”我答,“是我自己走出来的路。”
他看了我一眼,未再多言,只挥袖离去。
人散后,我留在场中,指尖轻抚袖中扇骨。仙缘镜悄然浮现识海,镜面无声流转,映出方才七人灵力轨迹。三人经脉滞涩,不在主脉,而在手少阳与足太阳交汇处,若强行催动阵法,必致反噬。我记下三人名号,待会要寻他们单独说一句。
日上三竿,演武筹备进入灵阵布设。七人一组,共设三阵,其中“天枢阵”最为关键,需七人灵力同频,凝出一道破障光柱。叠风亲自督阵,可试了五次,光柱刚起便溃。
“再不成,换人。”他收剑入鞘,眉心拧紧。
我走近:“让我看看。”
他抬眼:“你懂阵律?”
“不懂。”我道,“但我能听。”
他一愣,随即让开。
我闭目,仙缘镜悄然扫过七人经络,镜光微闪——三人灵脉节奏滞后半息,恰在命门交汇时脱节。若强行催阵,必断于膻中之前。
我睁眼,只道:“四师兄居中主引,我偏左三步,六师弟缓吐纳两息,待我掌心发热,再齐力催动。”
众人将信将疑,依言站位。
我立于左侧,掌心朝上,灵力微运,待气感升至指尖,轻喝:“起!”
七股灵力如溪汇川,光柱骤然腾起,直贯天枢旗顶,灵光大盛,阵眼凝实。
叠风盯着我:“你怎知节律?”
我收掌,笑:“听风罢了。”
他盯着我片刻,忽而一笑:“你这张嘴,越来越像你师尊了。”
我不答,只将扇子从袖中取出,轻轻一弹,金纹微亮,随即隐去。
午时刚过,演武正式开启。弟子分组比试,项目繁多,而“灵阵破局”最受瞩目。阵法由执事长老亲手设下,内藏三重幻影、两道虚门,前两队皆败于“影乱心迷”一关,有人甚至误伤同门。
轮到我带队时,七人皆有些怯。
我站在阵前,指尖轻抚扇心。仙缘镜无声映出阵内灵流——三处断点,皆在坎位偏东三尺,正是幻影交接的盲区。若从那里切入,可破阵眼。
我对六人道:“进去后,不攻,只退。听我号令,踏步不乱,灵力不散。”
有人急问:“若被围呢?”
“被围,正是机会。”
阵门开启,七人入内。果然,刚行十步,四周幻影浮现,皆化作我之形貌,真假难辨。前两队便是被幻影所惑,自相残杀。
我静立不动,仙缘镜在识海中锁定那三处断点。幻影合围,步步逼近。
就在最后一道影与我相触之际,我骤然下令:“左三丈,踏坎位!”
七人齐动,灵力如潮涌出,精准切入断点。阵内光流一滞,随即轰然崩裂,阵眼炸出一道金光,直冲云霄。
全场哗然。
校场四周弟子纷纷起身,掌声如雷。执事长老从高台站起,连道:“破得妙!破得妙!此非力胜,乃智取也!”
我收扇,领队退场。
日影西斜,演武渐近尾声。墨渊立于高台,玄袍未动,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我身上。
“今日演武,十七弟子司音,统御有方,破阵夺魁,堪为楷模。”
声音不高,却字字入耳。
众人齐声应和,声浪如潮。我低头,见袖中扇面微震,金纹流转,似在呼应。
一名老执事立于台下角落,手拄灵杖,低语道:“狐族再强,终究外姓,岂能领昆仑正典?”
这话极轻,却被令羽听见。他冷眼扫去,未发一言,却已令那执事闭口。
我装作未闻,只将玉清昆仑扇收回袖中,转身走向阵旗堆,蹲下收拾残旗。
叠风走来,递过一盏茶:“喝一口?”
我接过,未饮。
他靠着旗杆,望着我:“你昨夜没去喝酒,今早却第一个到场。你是怕,若不做得更多,昨日那一战,便只是昙花一现。”
我抬眼。
他笑:“可你忘了,昆仑虚认的不是出身,是担当。你今日带阵、布阵、破阵,三件事,件件落在实处。谁还敢说你不是昆仑弟子?”
我低头看茶,热气已散。
他拍拍我肩:“走,去喝一杯。这回,酒还热着。”
我正欲起身,忽觉袖中玉扇一震——不是温,不是颤,而是**倒转**,扇柄竟自行朝向东北。
我指尖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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