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使者看着下方那群重新燃起战意的蝼蚁，那由黑暗星云构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正的意外。
他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似乎没想到，这群脆弱的虫子，竟然能在他的精神风暴中，重新站起来。
“有意思的领袖……”
“有意思的意志……”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那股慵懒和玩味，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冒犯的阴冷。
“既然你们这么急着去死。”
“那么，我就满足你们。”
地狱使者缓缓抬起那只由黑暗构成的手掌。
他身后的空间，如同被利刃划破的画布，无声地裂开了数道漆黑的口子。
从那裂口之中，走出的不再是地狱犬或是骸骨飞龙那样的原生恶魔。
而是一个个身披着奇形怪状铠甲，眼中只有麻木与毁灭欲望的战士幻影。
有的战士，身躯如同水晶，挥舞着光刃。
有的战士，背后生有金属双翼，手持造型古朴的能量长枪。
还有的战士，身体半人半兽，散发着狂暴的野性气息。
他们是来自不同文明的精英，是地狱使者无数年来“收藏”的战利品。
此刻，这些早已逝去的英灵，被他从时间的坟墓中重新召唤出来，组成了他最忠诚，也最无情的军团。
看着那些曾经可能也为了自己的文明而战，如今却沦为傀儡的战士幻影，秦漠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知道，任何花哨的战术，在这些只知道杀戮的幻影面前，都毫无意义。
这一战，只能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去分出胜负。
秦漠通过最后的意志连接，向全军下达了自远征以来，最残酷，也最悲壮的命令。
“所有单位，放弃一切无效的科技装备！”
“启动，一号战斗预案！”
“目标，前方敌军！”
“全员……白刃战！”
一号战斗预案。
那是方舟号在建立之初，由秦漠亲自制定的，一个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永远不会用到的预案。
它的核心内容只有一句话：当所有科技都已失效，用你身边的一切，用你的牙齿，用你的拳头，去撕碎敌人！
“吼！”
第一个响应的，是方舟卫队！
这些最早跟随秦漠，并且第一批接受了基因强化的战士，是方舟号最锋利的尖刀。
他们怒吼着，一把撕掉了身上那些已经变成沉重累赘的外骨骼装甲，露出了下面那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线条。
没有了能量枪，他们就用高周波战刀。
没有了高周波战刀，他们就用拳头！
一名卫队队长一马当先，迎着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水晶战士幻影，不闪不避地冲了上去。
对方的光刃，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当头劈下。
卫队队长不退反进，侧身让过致命一击的同时，手中的合金战刀，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狠狠地捅进了对方的胸口。
噗嗤！
刀刃入肉，却像是捅进了一块坚硬的橡胶，只没入寸许。
那水晶战士反手一掌，拍在了卫队队长的胸口。
咔嚓！
骨骼断裂的脆响声中，卫队队长喷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出。
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因为就在被击中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把卡在对方胸口的战刀，猛地一旋！
砰！
水晶战士的胸口，炸开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整个幻影变得暗淡不稳，最终化为光点消散。
以伤换命！
以血还血！
这就是一号预案的精髓！
“杀啊！”
更多的方舟卫队成员，如同下山的猛虎，咆哮着冲入了幻影军团之中，用最惨烈的方式，践行着他们的忠诚。
紧随其后的，是石心战团。
“为了族人！”
卡特那巨大的身躯，如同攻城锤一般，狠狠地撞进敌阵。
他手中的塔盾，此刻不再是防御的工具，而是最致命的武器。
每一次挥舞，都带着万钧之力，将面前的敌人砸成粉碎。
他身后的石心战士们，用盾牌猛烈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整齐划一，如同战鼓般的轰鸣。
“咚！”
“咚！”
“咚！”
每一下敲击，都仿佛敲在所有远征军士兵的心脏上，驱散着恐惧，点燃着血性。
他们放弃了所有阵型，放弃了所有配合，只是单纯地，用自己那岩石般的血肉之躯，向着前方，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用肩膀去撞，用盾牌去砸，用拳头去锤！
这是最原始，最野蛮，也是最坚韧的战吼！
就连一向以“优雅”和“智慧”自居的齿轮家族，此刻也彻底疯狂了。
眼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一名年轻的齿轮族工程师，双眼赤红。
他丢掉了手中那已经变成废铁的精密仪器，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把不知道哪个机甲上掉下来的，半米多长的巨大扳手。
“操你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伴随着一声充满了技术人员特色的怒骂，他咆哮着，将那沉重的扳手，狠狠地抡向了一个背后生有双翼的战士幻影。
没有技巧，没有章法。
只有最纯粹的愤怒与仇恨。
在这一刻，无论是身经百战的士兵，还是文弱的技术人员。
无论是基因强化的超人，还是体魄强悍的石心族。
所有人的身份，所有的区别，都消失了。
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战士。
整个宏大的殿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没有任何战术配合。
只有兵器与血肉的碰撞，只有意志与勇气的对决。
远征军的士兵们，用他们的生命，用他们的鲜血，谱写着一曲回归原始，充满了悲壮与野性的战歌。
每一秒，都有远征军的士兵倒下。
每一秒，也都有恶魔的幻影被撕碎。
鲜血染红了地面，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但没有人后退。
因为他们身后，是已经失去了所有动力的方舟号。
是他们的家。
王座之上，地狱使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这些蝼蚁，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着徒劳的抵抗。
他不在乎。
因为在他眼中，这只是一场注定会以他胜利而告终的游戏。
伤亡，在急剧增加。
对方的幻影军团仿佛无穷无尽，而远征军的战士，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这样下去，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雷哥一刀斩下了一个敌人的头颅，看着身边又一名倒下的战友，虎目含泪，心中充满了焦急与无力。
卡特顶着盾牌，硬生生扛住三名精英幻影的围攻，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战不退。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就在这片令人绝望的血色战场之外。
在那艘已经彻底沉寂的钢铁巨兽内部。
中央计算机房里，苏曼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面前那片被无数红色错误代码和乱码充斥的瀑布流。
周围的线路因为过载，已经开始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但她仿佛没有察觉。
她的手指在已经失灵的操作界面上疯狂地敲击着，试图从这片数据的坟墓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生机。
就在这时。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无尽的，代表着“法则污染”的红色乱码之中。
一个极其微小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存在的绿色数据节点，一闪而过。
那是一个最底层的，关于“能量传导”的基础物理协议。
它太简单了，太原始了。
以至于地狱使者的法则污染，在抹除那些复杂的，高级的科技系统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忽略了它。
就像一个屠夫在宰杀一头牛的时候，不会在意牛身上沾染的一粒灰尘。
就是这粒灰尘。
在这一瞬间，被苏曼，精准地捕捉到了。
一个无比疯狂，无比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计划，在她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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