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冬，寒风凛冽。
青龙山深处，林啸天率领的铁血大队一百二十名战士，正顶着风雪，行进在一处偏僻的山坳里。
他们的目标，是当初埋葬石铁山和数十位殉城战友的简陋石堆。
队伍经过数月的游击作战和发展壮大，早已今非昔比。战士们虽然穿着缴获来的五花八门的军装，但步伐矫健，眼神坚定，士气高昂。
“大哥，到了。”
王庚走在最前头，他那只受伤的左臂已经能微微活动，此刻他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乱石堆里的一处高大石堆。
那里，就是石铁山和首批殉城战友的墓地。
林啸天解下身上的军大衣，递给身边的李大山，大步走向石堆。
石堆被风雨侵蚀，已经有些坍塌。林啸天走到近前，猛地单膝跪地，用手拂去石堆上的积雪。
“都别愣着！”林啸天大吼一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悲痛，“王庚，赵铁柱！把木头拿过来！给队长立碑！”
“是！”
王庚和赵铁柱立刻带着爆破班的战士们，从雪地里拖出一根粗壮的松木。那是他们特意挑选，并在上面刻上了“石铁山烈士永垂不朽”八个大字的木制墓碑。
赵铁柱虽然听不见，但他看着林啸天那悲痛的眼神，明白此刻的庄重。他拖着那条残腿，用双手在石堆前挖坑，动作比任何时候都更卖力。
“李参谋长！”林啸天没有起身，他对着李大山喊道，“让队伍在五十米外列队！今天，我们只为队长和兄弟们肃静！”
“是！”
李大山立刻组织队伍，一百二十个战士在雪地里整齐列队。
林啸天从腰间拔出那把驳壳枪。枪身被他擦拭得锃亮，枪柄上石铁山留下的两道划痕，此刻清晰可见。
“老王。”林啸天低声喊道，“扶我起来。”
王庚扶起林啸天。林啸天站在石堆前，对着那片冰冷的乱石，整理了一下军帽。
“全体！脱帽！”
林啸天一声令下，一百二十个战士同时摘下帽子，寒风吹动他们的头发，却吹不散他们眼中的悲痛和敬意。
林啸天将驳壳枪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将其庄重地放在墓碑前。
他对着那片乱石，语气沉重，却字字铿锵：
“队长！兄弟们！”
“我林啸天，带着队伍，回来了！”
“你们走了，已经七个月零八天！”
“七个月来，我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没有一天忘记过临水城东门那冲天的火光！”
“我没有辜负您！”
林啸天猛地挺直胸膛，语气中带着一种身为继承者的骄傲与汇报：
“你把革命的火炬交给我，把七十二个残兵败将交给我！”
“现在，请您睁开眼睛，看一看！”
“七十二个兄弟，活下来了！”
“我林啸天带着他们，按照您教导的游击战术，在松井一郎的眼皮子底下，活了下来！我们没有被消灭！我们没有逃跑！”
林啸天指着身后那一百二十人的队伍，声音愈发洪亮：“今天，我带回来的，不是七十二个人！是整整一百二十个兄弟！”
“队伍发展了！壮大了！多了五十个不怕死的精兵！多了五十个向鬼子讨债的英雄！”
“我们有粮食！有弹药！有炸药！”林啸天猛地一拍驳壳枪，“我们用缴获的物资，武装了整支队伍！我们把松井一郎划定的交通线，炸得稀巴烂！把他的据点，拔得干干净净！”
“松井一郎，被我们打疼了！打怕了！他现在只能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龟缩在临水城里，不敢轻易踏出一步！”
“队长！”林啸天对着墓碑，猛地跪下，那声音带着巨大的悲痛和决心，“我没让您失望！”
“我接过了您的枪，接过了您的旗帜！我做到了，把队伍带好！把火种传承下去！”
他抬起头，双眼通红，看向临水城的方向：“临水城，我们一定会打回去！”
“我要用松井一郎的鲜血，来祭奠您！祭奠李副队长！祭奠那五十多位殉城的兄弟！”
“我发誓！我一定会把红旗，插回临水城的城墙上！替您看到胜利的那一天！”
林啸天深深叩首，久久不起。
……
“大哥，队长在听呢。”
王庚走到林啸天身边，也跪了下来。他看着那块木碑，眼中充满了敬意和泪水。
“队长在天有灵，他一定看到了。”王庚对着墓碑说，“大哥做得比谁都好！你看俺老王，现在都能单手操机枪了！铁柱的腿也保住了！我们都好好的！”
王庚拍了拍林啸天的肩膀：“队长会保佑我们的！他会看着咱们，把那临水城夺回来！”
林啸天缓缓站起身，他将驳壳枪从墓碑前拿起，在手里仔细地擦拭。枪身锃亮，倒映着他那张坚毅的脸庞。
他转过身，面向全体列队的战士。
“同志们！”
林啸天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悲痛，只有钢铁般的意志。
“我们回来了！我们向队长和兄弟们汇报了我们的战果！现在，该我们向他们宣誓了！”
他猛地高举起手中的驳壳枪，枪口直指天空！
“这把枪，是队长留下的！”
“它带着长征的火种！带着革命的意志！带着临水城的血债！”
“现在，我林啸天问你们！”
“你们愿不愿意，继承石铁山队长的遗志？！”
“愿不愿意，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愿不愿意，战斗到底！永不投降？！”
队伍中，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
“我们愿意！”
“继承遗志！！”
“战斗到底！永不投降！！”
林啸天猛地将驳壳枪插回腰间，他对着队伍怒吼：“那么，你们跟我一起！”
“对着队长和所有的英灵！宣誓！”
林啸天高举起右拳，声如洪钟，响彻山谷。
“我们发誓！”
“继承石铁山烈士遗志！为人民解放而战！”
“血债血还！夺回临水城！”
“誓与日寇，战斗到底！！！”
“誓与日寇，战斗到底！！！”
一百二十人，齐声怒吼。那声音，带着愤怒、悲痛和不屈的血性，在山谷中回荡。
风雪中，石铁山的墓碑巍然矗立。
林啸天看着那块墓碑，心中充满了力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彻底完成了从“营长”到“队长”的蜕变。他不再是为复仇而战的猎手，他是这支“铁血大队”的精神领袖和合格继承者。
他带领着队伍，向着临水城的方向，深深地敬了一个军礼。
然后，猛地转身。
“出发！”
“回根据地！继续训练！”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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