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稀薄的阳光穿不透茂密的树冠。
山林里依然阴冷潮湿。
石铁山、林啸天、王庚，还有剩下的七名战士，九个人，已经在这片陌生的山林里转了一天。
“队长！”
王庚的嘴唇干裂，他背着那挺没用的机枪，脚步沉重。
“我们到底要去哪？”
“小李的烧还没退！”
那个叫小李的年轻战士，正被两个战友架着，他的脸颊烧得通红，神志不清。
林啸天嚼碎的草药只能暂时压制伤口的发炎，但压不住高烧。
“闭嘴！”
石铁山低吼。
“想活命，就都给老子闭嘴！”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上的泥土。
没有脚印。
没有追兵。
他们暂时安全了。
“原地休息十分钟！”石铁山下令。
战士们立刻瘫倒在地，靠着树干大口喘气。
王庚刚坐下，林啸天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别动！”
林啸天的声音像冰一样。
“怎么……”
“嘘！”
林啸天侧过耳朵，整个人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万籁俱寂。
忽然，一阵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哭喊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哇……哇……”
是婴儿的哭声！
“有人！”王庚猛地跳了起来！
“隐蔽！！”
石铁山脸色一变，第一个举起了枪！
九名战士瞬间散开，消失在巨石和灌木丛后，枪口一致对外！
“哗啦啦……”
正前方的密林中，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三个人影，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被女人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
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穿着破烂的短褂，大腿上插着一截带血的树枝，鲜血染红了裤腿。
女人披头散发，脸上全是泥污，她怀里的孩子大概四五岁，正吓得嚎啕大哭！
“救命！！”
“救命啊！！”
男人看到了石铁山他们藏身的巨石，他以为遇到了救星，绝望地喊道！
“砰！！”
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男人脚边的泥地里！
“哈哈哈哈！！”
“跑啊！”
“你们再跑啊！！”
五名日军士兵，端着三八大盖，嬉笑着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急着开枪。
他们像猫一样，戏弄着这三只绝望的老鼠。
“队长！”王庚咬着牙，压低了声音，“是鬼子！！”
“别动！！”
石铁山狠狠地按住了王庚的肩膀！
“只有五个人！但是我们一开枪，就会暴露位置！！”
“鬼子的大部队就在附近！！”
那三口人，看到追上来的日军，彻底绝望了。
母亲抱着孩子，瘫坐在地上，用身体护住孩子。
父亲拖着伤腿，捡起一块石头，颤抖着挡在妻儿面前。
“你们……你们这群畜生！！”
“砰！”
一名日军士兵笑着开了一枪，子弹打碎了男人手里的石头。
“哈哈哈哈！”
“还想反抗？”
日军军曹走上前，一脚踹在男人的伤腿上！
“啊——！！”
男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不要！！”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
军曹用刺刀挑起女人的下巴，贪婪地打量着她。
“可以。”
“先把那个孩子，扔过来。”
“不！！”女人惊恐地摇头，“不！！”
“扔过来！！”
军曹的枪口，对准了那个孩子！
“队长！！”王庚的眼睛红了！
“他们要杀孩子！！”
“闭嘴！！”石铁山的声音在颤抖，“这是命令！我们不能暴露！！”
“为了三个百姓，搭上我们九个人，还有主力部队的线索！不值！！”
石铁山说的是对的。
这是最理智的判断。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不是日军开的枪！
是林啸天！
王庚和石铁山猛地回头！
只见林啸天端着那把“三八大盖”，枪口还冒着青烟！
他甚至没有躲在掩体后面！
他站了出来！
“啸天！！”石铁山目眦欲裂，“你疯了！！”
“你他娘的！！”
对面。
那名日军军曹的眉心，多了一个血洞。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敌袭！！”
“八嘎！！”
剩下的四名日军瞬间慌了！
他们举起枪，朝着林啸天的方向胡乱扫射！
“砰！！”
林啸天冷静地拉动枪栓。
第二枪！
一名正举枪的日G军士兵，胸口炸开一团血雾！
“他在那里！！”
“射击！！”
“哒哒哒！！”
子弹从林啸天身边飞过！
“操！！”
石铁山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
“开火！！”
“给老子打！！”
“一个不留！！”
他知道，已经暴露了！
“砰砰砰！！”
王庚和剩下的战士们，同时开火！
“杀啊！！”
王庚第一个冲了出去！
“啊！！”
剩下的三名日G军士兵，瞬间被交叉火力打成了筛子！
战斗，在三十秒内结束了。
五具日军尸体，躺在血泊中。
那一家三口，已经吓傻了。
“快！！”
石铁山冲了过去！
“打扫战场！！”
“拿走武器弹药！！”
“我们必须马上转移！！”
战士们立刻冲过去，搜集日军身上的子弹和手雷。
“恩人！！”
“活菩萨啊！！”
那个受伤的男人，拖着伤腿，就要给林啸天磕头！
“砰！砰！砰！”
他重重地磕了下去！
“恩人！！”
女人也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林啸天走了过去。
他没有说话。
他弯下腰，用尽全力，把那个男人从泥地里扶了起来。
“别跪。”
他的声音沙哑。
“中国人，不跪别人。”
林啸天又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怀里的孩子。
那个孩子，正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林啸天伸出手，想摸摸孩子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的手，沾满了鲜血和泥污。
他转过身去。
“队长！”
“我们得带上他们。”
石铁山刚把一把南部手枪插进腰里，他闻言怒道：
“啸天！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你这是违反军纪！！”
“我们暴露了！！”
“队长。”林啸天打断了他。
“你看他。”
他指着那个发抖的孩子。
“他就像我妹妹。”
“如果今天我看着他死。”
“我就算活着，也跟死了没两样。”
“我……”
石铁山看着林啸天。
这个十九岁的青年，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只有一片湿润。
石铁山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庚！”
“到！！”
“把他背上！！”
“是！！”
王庚一把将那个受伤的男人甩到自己背上！
“啸天！”
“你小子！以后再敢这么冲动，老子第一个揍你！！”
王庚嘴上骂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不过。”
“干得漂亮！！”
林啸天没笑。
他走到那个母亲面前。
“能走吗？”
“能！能走！”女人赶紧点头。
“那就跟紧了！”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林啸天说完，第一个走进了密林。
他走在最前面。
石铁山走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啸天。”
“你做的是对的。”
“我们不只是为了报仇。”
“我们，是游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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