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卸下满身的礼饰,缓缓躺入床榻。
红烛映得纱帐半明半暗,祝听汐阖上眼,正要入睡,却猛地觉出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猛地睁眼,正对上沈鹤卿探究的目光。
“听影一说,那日是你拦着他出手相助?”指尖在伤痕处流连,“故意让周大夫人看见这般模样?”
祝听汐凝视着床顶的纱帐,帷幔上的并蒂莲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她惯常的应对是否认,不是沉默,多数人会因她的镇定而自我怀疑。
但沈鹤卿不同,他若开口,必是握着了实据。
“万一赌输了呢?”他指腹微微用力。
“不会。”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大夫人和他一样,都是心软的人。”
那“他”,是指已故的周正元。
沈鹤卿觉得有些可笑,赌什么不好,偏去赌一个人的心。
“你说的心软,”他慢悠悠道,“是指周夫人始终握着那封和离书,不顾你的处境?还是指周正元写了和离书,却既无官府印信,也不肯交到你手上?”
祝听汐偏过脸,眼神平静得看不出情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又怎知,一点心软不是翻盘的契机呢?”
她记得那封和离书是怎么来的。
只不过在身上留下几道伤痕,在他面前落了几滴泪,周正元便提笔写下。
只是写了,却没给她。
不过无妨,心软的人,总会再次心软。
这一次,不就是如此吗?
沈鹤卿凝视着她绷紧的脊背。
这只小刺猬,每次交锋都要竖起浑身的刺。
他忽然俯身,气息拂过她耳畔:“为何不利用我的心软?没有那纸文书,我照样能娶你过门。”
祝听汐眼睫轻颤。
她当然试过。
那年拦马告白的少女,以为那半年同窗之谊能换来几分怜惜。
直到听见他冷冽的拒绝才明白,要让沈鹤卿心软,要么成为例外,要么手握筹码。
“为何不擦药?”他忽然转了话头。
祝听汐稍一停顿,淡声道:“怕伤着孩子。”
话出口的一瞬,她心里是有点紧的。
这其中有两个谎:一个是尚未拆穿的谎,一个是找不出证据的“唯心之言”,全看沈鹤卿愿不愿信。
沈鹤卿眼底忽地漾开一丝笑意,竟起身去取了妆台上的青瓷药盒。
他蘸了药膏的指尖,触到伤痕时带着沁人的凉意:“特意寻人配的方子,对孩子无碍的。”
药香氤氲间,祝听汐望着他低垂的眉眼。
看来这位沈郎君,终究也不是铁板一块。
这让小册子弄的瘀痕倒是逼真得很,谋算他几分真心,能让她在深宅里活得舒坦许多。
锦衾间,祝听汐的身子舒展如初春的柳枝,连呼吸都透着松快与慵懒。
而一旁的沈鹤卿,眼底却浮着一层淡淡的青影。
这是他头一回与女子同榻而眠,辗转反侧了半宿,竟是没怎么合眼。
待祝听汐醒来时,他已倚在窗边软榻上执卷多时。
书页未翻动几篇,目光却将妆台前的景象尽收眼底。
胭脂染过她瓷白的脸颊,口脂覆上原本嫣红的唇。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总觉得那些浓艳颜色,反倒掩去了她晨起时眼角的那抹海棠色。
“早膳后,去给父亲母亲上炷香。”他合上书卷道。
八仙桌上摆着金丝卷、杏仁茶等精致茶点。祝听汐却只动了几筷。
“怎么,不合胃口?”沈鹤卿的目光像是在寻因。
“不是,”她轻声道,“最近吃得比较少。”
他的视线下意识落向她的小腹,眉心微蹙。
等到了沈宅的祠堂,祝听汐原以为,他会在父母牌位前说些什么。
可他只是带着她焚了三炷香。
祝听汐偷眼望去,他侧脸在香烟中若隐若现,恍若一尊无悲无喜的玉雕。
沈鹤卿抬手示意小厮:“请赵大夫进来。”
赵大夫的手指搭在她腕间时,祝听汐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正疯狂跳动。
老大夫眉头渐渐拧紧,反复调整着把脉的位置。
“可是胎儿有碍?”沈鹤卿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
他站得极近,祝听汐甚至能闻到他衣襟上沾染的墨香。
诊脉的赵大夫额角渗出细汗。按理说两个多月的身孕,脉象该如滚珠般清晰可辨,可指下这脉……
老大夫偷眼去瞧祝听汐,却见她唇色发白,目光死死钉在窗棂上那对喜鹊雕花处。
“夫人只是……”赵大夫斟酌着词句,突然对上沈鹤卿扫来的目光。
那眼神锐利如他审案时的模样,惊得老大夫一个激灵:“只是忧思过度!待老夫开副安神的方子。”
沈鹤卿忽然打断:“她近日食欲不振。听闻有孕之人多会口味大变?”
“害喜之症因人而异。”赵大夫捋着胡须起身,“不妨试试酸枣羹,最是开胃。”
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鹤卿:“大人若实在忧心,不妨……多陪夫人用膳。”
夜色深沉,烛影摇红。
沈鹤卿执卷的手微微一顿。
屏风后转出的身影裹着朦胧水汽,发间还带着沐后的湿意,几缕发丝黏在颈侧,肌肤被水汽映得莹润。
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他忽然觉得手中的书册有些烫手。
祝听汐掀开锦被躺下时,沈鹤卿的手忽然覆上她的小腹。
微凉的掌心贴上来,惊得她脊背一僵,睫毛在烛光中颤动如受惊的蝶。
沈鹤卿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似乎并不习惯他的触碰。
“似乎……没什么变化。”他指尖轻轻摩挲过平坦的肌理,声音比平日低哑三分。
祝听汐闭着眼,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时日尚短罢了。”
沈鹤卿收回手,转而替她掖了掖被角:“明日让厨房做鲈鱼脍可好?你最近……”
“沈郎君很期待这个孩子?”祝听汐忽然转过脸来看着他,眼底像笼了一层雾。
沈鹤卿一顿。
初知消息时,他的确慌乱过,所以不择手段将她迎回府中。
如今呢?或许是期待的……毕竟,她就在身边了。
“你待我的好,”她翻过身来,寝衣领口滑开一线,“都是因为肚里的孩子吗?我吃不了东西,你是在觉得我亏待孩子?”
荒唐!难道没有这个孩子,她每日只用半碗粳米就是应当的?
他沈鹤卿关心自己的夫人,还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锦被下的手攥紧又松开。
他想反驳,却见她已经背过身去,乌发铺了满枕:“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沈鹤卿几乎要捏碎床栏。
年少时她拦马告白的话语尚且直白明了,怎么如今每句话都像在打哑谜?
他索性将书扔在一旁,重重躺下,与她隔着半个枕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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