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
这个姓氏像一颗冰冷的子弹,击穿了林晚星刚刚因沈墨初出现而勉强建立起的、脆弱的心理防线。守秘人刚走,除魔人便至。他们像潜伏在阴影中的猎手,时机拿捏得精准到令人胆寒。
门外的快递员依旧站着,帽檐下的脸庞看不真切,只是重复着:“林小姐?有您的快递。”
林晚星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拒收?假装不在?但对方既然能准确找到这里,并报出“顾”这个姓,逃避显然不是办法。而且,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混合着对姐姐死亡真相的迫切,驱使着她去面对。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挂上门链,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我没买任何东西。寄件人全名是什么?”她试图保持冷静,声音却泄露了一丝颤抖。
快递员似乎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个模糊的弧度。“寄件人只留了‘顾’字。东西放门口了,请您签收。”他将那个纸箱放在门外的地垫上,然后不等林晚星回应,便转身快步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动作快得反常。
林晚星盯着那个孤零零的纸箱,仿佛那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纸箱很普通,常见的电商包装,上面用粗黑的记号笔写着她的名字和地址,寄件人处只有一个凌厉的“顾”字。
她犹豫了几秒钟,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她飞快地打开门,将纸箱抱了进来,随即重重关上门并反锁。背靠着门板,她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目光死死锁定在怀中的纸箱上。
纸箱不重,但抱着它,林晚星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粘稠感,仿佛里面装的不是物品,而是一块凝固的黑暗。
沈墨初的警告言犹在耳:“不要轻易触碰任何带有强烈‘历史感’的陌生物件……”这个来自“顾”家的快递,无疑完美符合这一定义。
她将纸箱放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像对待一个危险的化学制品。她找来剪刀,手微微颤抖着,划开了胶带。
打开纸箱,里面是厚厚的泡沫填充物。拨开泡沫,露出了一件被小心折叠起来的衣物——一件戏服。
一件民国风格的、女式京剧旦角的戏服。以月白色为底,绣着精致的折枝梅花,水袖虽然叠着,但仍能想象其舞动时的飘逸。然而,这本该雅致脱俗的戏服,却呈现出一种极不协调的诡异感。衣襟、袖口处,沾染着大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更令人不适的是,戏服本身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混合着陈旧的脂粉香、淡淡的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林晚星的呼吸一滞。这件戏服,给她带来的不适感,远比那个紫檀木首饰盒要强烈十倍、百倍!它就像是一个凝聚了无数负面情绪的漩涡,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不祥的磁场。
就在她的目光触及那暗褐色血迹的瞬间,甚至没有物理接触,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就猛地袭来!
“嗡——”
脑海中的“噪音”陡然放大,不再是细微的杂音,而是变成了尖锐的嘶鸣!眼前的事物开始扭曲,色彩变得浓稠而怪异。她仿佛听到远处传来缥缈的、不成调的戏曲锣鼓点,夹杂着许多人的喧哗与喝彩。
残影正在主动侵袭她!
林晚星想移开目光,想把这可怕的戏服盖起来,但她的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僵在原地。她的意识被强行拖拽着,向下,向更深沉的黑暗坠落……
~残影碎片·汹涌而至~
· 光影交错,觥筹交错。 这是一个奢华的大厅,像是在举办一场堂会。她(白薇?)穿着这件戏服,正在台上婉转吟唱,水袖轻抛,眼波流转,台下是男男女女痴迷的目光。一种极致的虚荣与快意,如同毒药般弥漫开来。晚星能感受到那种被众人追捧的、飘飘然的陶醉感。
· 场景骤变。 后台,昏暗的油灯下。一件华丽的斗篷被粗暴地撕扯,一个模糊的、穿着体面西装的男人背影(是那个“负心人”?),声音冰冷而残忍:“……戏子终究是戏子,当真不得。” 心碎的感觉如同玻璃刺入心脏,强烈的怨恨与不甘如同野火般燃烧。
· 最后,是最黑暗、最窒息的一幕。 冰冷的舞台地板,视线模糊,喉咙里充斥着甜腥味(是血?)。视野上方,是戏台顶棚斑驳的彩绘,仿佛一张狞笑的脸。剧烈的疼痛从身体某个部位传来(是自尽的伤口?)。无边的黑暗吞噬过来,而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一股强大到扭曲的执念爆发出来——“不!我不甘心!我的……我的影子!把它还给我!用你们的……来填满我!” 这股执念之强,几乎要将林晚星的自我意识冲垮!
“啊——!”林晚星惨叫一声,猛地向后跌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如同雨水般浸透了全身,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这一次的残影阅读,不再是模糊的情感和断续的低语,而是近乎身临其境的片段式体验!尤其是最后那股强大的、充满掠夺性的执念,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白夫人”的恐怖!那不是简单的冤魂,而是一个渴望吞噬、渴望填补自身空洞的怪物!
“静心符……”她挣扎着想起沈墨初留下的那个小物件,连滚爬爬地冲到茶几边,一把抓起来紧紧攥在手心。一股微弱的暖流从符文中渗出,缓缓抚平她脑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但那恐怖的残影印记已经深深烙下。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晚星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盯着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林晚星。”电话那头传来沈墨初冷静的声音,但细听之下,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急促,“你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东西?”
晚星心中一凛:“你……你怎么知道?”
“你周围的‘阴影扰动’突然变得非常剧烈。”沈墨初的语气不容置疑,“告诉我,是什么?”
“一个……快递。顾家寄来的。里面是一件……沾血的戏服。”晚星的声音依旧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沈墨初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凝重:“白夫人生前最常穿的戏服之一……上面凝聚了她死亡时的强烈怨念。顾家把它送给你,是想逼你尽快觉醒能力,甚至……可能想借刀杀人,让白夫人的残影直接吞噬你这个潜在的威胁或工具。”
林晚星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借刀杀人?自己竟然成了两大势力博弈中的棋子?
“我现在该怎么办?”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待在原地,不要碰那件戏服。我马上到。”沈墨初说完便挂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敲门声再次响起。林晚星透过猫眼确认是沈墨初后,才打开了门。
沈墨初快步走进来,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地上打开的纸箱和那件戏服。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黑色皮匣里取出几张淡黄色的、画着红色符文的纸符,动作迅捷而精准地贴在了纸箱和戏服周围。那符文似乎散发着微光,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好强的怨念。”沈墨初沉声道,他看向脸色苍白的林晚星,“你看到了什么?”
林晚星将她经历的残影碎片,尤其是最后那股强大的掠夺执念,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沈墨初。
沈墨初听完,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果然……她的目标不仅仅是复仇,而是‘填补’。她认为自己的影子(或许是象征灵魂或存在本质的东西)被夺走了,所以需要夺取生者的‘影子’(可能是生命力、记忆,甚至是存在本身)来使自己‘完整’。这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麻烦。”
他转向林晚星,目光锐利:“林小姐,现在你应该明白,你已经没有退路了。顾家注意到了你,白夫人的残影也通过这次接触更清晰地感知到了你的存在。你要么学会掌控你的能力,主动去寻找生机和真相;要么,只能等待被吞噬,或者被某一方利用至死。”
林晚星靠在墙上,身体依旧因为刚才的恐怖体验而微微发抖。但她的眼神,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惧后,反而沉淀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姐姐的死,白夫人的恐怖,顾家的算计,沈墨初的警告……所有线索都拧成一股绳,将她拉向那个深不见底的世界。
她抬起头,看向沈墨初,一字一句地说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沈墨初凝视着她,似乎在评估她的决心。片刻后,他点了点头:“第一步,离开这个已经被‘标记’的公寓。第二步,跟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需要系统的……‘训练’。”
他弯腰,用特制的布袋将那个被符纸封印的纸箱小心地装起来。“这件戏服是危险的源头,但也是重要的线索。需要妥善处理。”
林晚星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充满姐姐回忆的公寓,这里曾经是她的避风港,如今却成了危险的漩涡中心。她深吸一口气,走向卧室,开始简单地收拾行李。
当她拉上行李箱拉链,准备跟随沈墨初离开时,目光不经意间再次扫过那个紫檀木首饰盒。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将它塞进了随身背包里。
沈墨初看到了她的动作,但没有阻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寓楼,雨已经停了,但夜色更浓。沈墨初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就在林晚星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对面街角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的身影。那人影仿佛融入了阴影中,看不清面容,但林晚星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正穿透夜色,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
是顾家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林晚星的动作顿住了,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
沈墨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街道空空如也,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错觉。
“怎么了?”他问。
林晚星摇了摇头,钻进车里,低声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附骨之疽,久久不散。
喜欢残影低语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残影低语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