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国际视讯圆桌。对面是那位我们追了半年的影子董事会海外顾问，金丝边眼镜，笑容温吞，话却刀片一样：“贵城的改革，把‘程序’变成了‘情绪的机器’。你们的‘当面页’与‘失败回执’，是对司法与行政的‘公众绑架’。”
这句话放出来的半小时内，数家境外媒体同步转发，配图精致，话术熟练：“程序正义被情绪挟持”“当面页＝网络民粹的前台”。资本端的几个匿名账号随即跟进，甚至拿出了“合规赛事·黑客松＝鼓励挑错＝鼓励骂街”的歪解。
午后两点，第二审合议庭开庭前会议。许棠翻过一页又一页，指尖稳得像一把冷尺。旁听席坐满了媒体与观察员，外间的连线屏上滚动着境外顾问那段采访的字幕。
“开会之前，我先把**‘程序绑架情绪论’**三段拆一下。”许棠开门见山，声音清亮，“第一，‘当面页’是否构成对行政自由裁量的非法干扰？第二，‘失败回执’是否属于舆论暴力？第三，‘证据室’公示是否越界？ 我们逐个回答。”
她把第一组判例卡投到屏上：
【判例一】本市中级人民法院（2028）民初字第xx号——认定“公开承诺中的时间—地点—责任人”属于政府信息公开的具体化，并未改变行政裁量的范围，只是让裁量变成可被监督的动作。
【判例二】某省高级法院（2029）行终字第xx号——确认“当面解释”属于行政机关程序性义务的合理延伸，其法律属性为‘履行告知—听取意见—释明理由’**的合体形式。
【对照国别法】她抬眼，“德国《联邦行政程序法》§39‘陈述义务与理由说明’、英国‘ombudsman当面说明’惯例、美国多个州‘open meeting Act’‘Sunshine Law’的‘on-the-record explanation’，皆允许‘面对面释明’作为程序透明的抓手。”
她把卡片合上：“所以，‘当面页’不是把行政裁量交给情绪，而是把裁量过程从黑箱里拿出来，仍旧由行政机关负责。 裁量主体没变，变的是可被监督。”
“第二个问题——‘失败回执’是不是舆论暴力？”她点开**“失败回执三小章”模板：到场—解释—完成。
“请注意，这三个章都在行政端**。公众只能看，不能盖。‘失败’也不是民众贴的标签，而是程序自我标注——到不了场＝失败，到场但不解释＝失败，解释不成动作＝失败。这叫程序自证，不是情绪宣判。”
她抬手示意记录员暂停敲击，语气压低了半寸：“法院不负责制造情绪，法院负责给情绪一个不会伤人的位置。这是第二审对‘失败回执’的基本立场。”
第三个问题，“证据室公示是否越界”。
她把**“留痕镜像—训练日志—平台后台”三件套的可采性链路投上墙：“来源合法—方式合规—证据关联—必要与相称”。
“来源合法：平台日志是系统固有记录**；方式合规：由第三方公证固化，未破坏系统性；证据关联：与财务流水、会所名册、通话详单形成闭环；必要与相称：指向公共利益重大事项（城改、临床），公示范围限于对照结果，不对外暴露原始隐私。”
她顿了顿：“这四条，放到任何一个成熟法治语境里，都不过是证据法的常识。”
辩方代表试图插话：“但‘证据室’在网上开放，形成了‘舆论压力’，影响审判心证。”
许棠抬眼：“心证来自‘证据—理由—规则’的三角，不来自‘弹幕’。 参照最高法‘互联网公开审判指导意见’，公众可见不等于可扰。我们今天甚至更进一步，把‘合规赛事’纳入常态监督，用奖金鼓励把骂声翻译成动作。这正是去情绪化。”
她把最后一张卡贴上：“比较法学界同日评述摘要”。屏幕上滚出三段短评：
哈佛法学院·E.S.教授：“当面页”把“理由说明权”从抽象变成了“签字—时间—地点”的可检验簿册，是对程序正义的细化**，非情绪化。**
伦敦政经·S.t.教授：“失败回执”是行政自我纠错的可观察指标**，其“失败”的定义在行政侧，并未移交给群众表决。**
柏林洪堡·K.m.教授：“证据室”体现了比例原则的“必要—相称”，公示对照结论而非原始隐私，是可采与公开之间的折中。
辩方海外顾问的连线灯在角落里闪了一下，他笑容依旧：“你们很会讲故事。”
许棠不接讥讽，只把笔尖点在案卷一角：“我们不是讲故事，我们是讲——可以被复核的程序。 这几个月以来，‘当面页’记录了3,218次到场，‘失败回执’转化为1,907项返工动作，‘证据室’收到黑客松挑错412条，其中68条已写进平台与基金会的合规手册。数字不是情绪，完成照面不是故事。”
她看向被告席：“你们指控‘程序绑架情绪’，实质上是在说‘程序不要被看见’。 而我们坚持‘程序要被看见，但不被操纵’。这就是本案对‘公开—裁量—审判’边界的新答案。”
休庭十五分钟。外场媒体连线一字排开，话筒伸过来，问题刚猛，词锋交错。苏砚从我身边掠过，眸光稳如线：“让他们问。问完，我们拿动作回答。”
果然，晚上八点整，星河首页上线“程序可见·七问七答”短片：
当面页会不会绑架裁量？——不会，裁量主体仍在行政端；我们只把话说清楚、写清楚。
失败回执是不是公开羞辱？——不是，是自我纠错单；三小章不齐＝我们返工。
证据室会不会造成舆论审判？——心证看证据链；公示仅限对照结果。
黑客松是不是鼓励挑刺？——挑刺要给动作；无动作不算。
隐私如何保护？——三名数据保管人＋一次性密钥＋可逆追责。
孩子如何参与？——“一页课进校园”＋“返工菜对照卡”。
若程序错了？——我们也收“失败回执”，当面道歉。
同一时间，国际法学界三位教授的支持短评被授权全文刊出。对外联络人把链接挂到“国际协作”模块，我们仅用摘要可读，不做刺激性标题。评论区里平静的**“原来如此”**比“燃爆了”的叫好更让我踏实。
临近午夜，许棠把可采性裁定草案发给我们对读。最后一段写得极简，也极硬：
“本院认为：‘当面页—失败回执—证据室’作为公共程序的具体化工具，未改变行政裁量与司法审判之主体，只强化其可受监督性；其公开范围与内容符合比例原则，所涉证据来源合法、方式合规、关联明确，依法予以采信。”
她在邮件末尾加了一句不像法官的句子：“把风挡住，叫程序；让人不再害怕，叫正义。”
我盯着这行字很久，回了四个字：“明天见面。”
她回：“当面页上写了，九点半。”
我合上电脑，窗外的霓虹灯刚好灭了一盏，又亮起一盏。城市像深呼吸。有人还在问“是不是被情绪绑架”，我们就把能落地的程序再往前推半步——看得见、摸得着、签得下名字。至于那些隔着海说风凉话的人，就让他们对着风说吧。我们这边，有墙、有笔、有章——还有一双双到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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