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日头把狼山的积雪晒得滋滋冒气,阴山以南的联营旧址上,数千北凉军正挥汗如雨。归安里赶来的铁匠队支起临时熔炉,通红的铁水浇入模具,发出“哧啦”的声响,新铸的铁桩带着余温被夯入土中,桩顶的狼头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是第七座“镇北堡”的地基,从狼山山口一直延伸到阴山脚下,像条铁打的锁链,将北莽的势力死死挡在北侧。
“再加把劲!”赵五光着膀子抡铁锤,独眼里的血丝混着汗水往下淌。他身边的归安子弟兵正用张铁匠新打的“螺旋夯”砸地基,铁夯底部的雾冷纹能咬住冻土,每砸一下,地面就下陷三分。“陈将军说了,这七座堡子要在谷雨前封顶,用归安的铁料做梁,拜占庭的琉璃做望窗,让北莽在三十里外就能看见咱的堡子!”
张铁匠蹲在熔炉旁,用铁钎拨弄着炭火。他身边摆着堆铁料,有北凉军从联营拆来的北莽弯刀,正被回炉重铸成堡墙的铁筋。“这北莽的铁太软,”他啐了口唾沫,往炉里添了块归安铁矿,“得掺三成雾冷钢才够用。你们看这堡墙的夹层,”他指着图纸上的纹路,“要像苏织娘织的锦缎那样,铁筋纵横交错,中间灌上狼山的黏土,炮弹都炸不开!”
拜占庭匠人举着琉璃望镜,正给堡楼的望窗定位。镜片里映出远处的商路,波斯商队的驼铃正顺着新修的道路往堡子这边来,驼背上驮着的归安麦种,要在堡外开垦的田地里试种。“望窗要朝三个方向,”他用炭笔在墙上画着标记,“东看狼山,西望沙漠,北对阴山,夜里点上灯,三十里地外的人都能看见,比烽火台还管用。”
徐凤年站在堡墙的脚手架上,望着堡外新开垦的万亩良田。周先生带着农师们正在丈量土地,田埂的走向按归安里的渠坝样式设计,既能灌溉又能御敌——若是北莽来犯,扒开渠坝的闸门,泥水就能淹没必经之路。“陈将军把这七座堡子交给归安里管理,”他对身边的南宫仆射道,“堡内的商铺、学堂、铁匠铺都由归安人负责,军民同住,既能守边,又能拓荒。”
南宫仆射扶着脚手架的铁栏,栏杆上的防滑纹是苏织娘设计的,缠着细麻绳,雨天也不打滑。“苏姐姐带着婆娘们在堡内织‘防箭帘’,”她指着堡门的方向,“用狼山的羊毛混着铁丝织的,箭射上去就像扎进棉花里。莉娜说要在帘上绣归安的稻穗,让守堡的士兵看着就想家。”
堡内的空地上,李管事正指挥着商队卸货。北莽的皮毛、波斯的香料、中原的瓷器在临时搭起的货棚里堆成小山,账房先生用归安账法飞快地记账,红黑算珠碰撞的声响里,一笔笔交易达成——堡内的守军能用军饷买波斯的香料,北莽的牧民则用皮毛换归安的铁犁,昔日的战场,已显出市集的热闹。
“这才是真正的守边,”李管事翻着账册笑道,“陈将军说,七座堡子要设七处互市,用归安的铁器换北莽的良马,用苏织娘的锦缎换西域的药材。等田地里长出麦子,士兵们就不用等着后方运粮,守堡也能变成过日子。”
周先生的临时学堂里,北凉军的子弟和归安的孩子们一起念书。课本是用归安的活字印刷术印的,既教中原的《千字文》,也教北莽的牧马经,甚至还有波斯的星图识读。“你们看这沙盘,”周先生指着堡子的模型,“堡墙是铁,商路是脉,田地是血,三者缺一不可。将来你们守堡,既要会用火龙炮,也要会算收成账,才算真的守住了北境。”
傍晚时,夕阳给堡墙镀上了层金。第一座镇北堡的封顶仪式开始了,陈邛将军和徐凤年一起将最后一根铁梁吊上堡楼。铁梁上刻着“春分筑堡,永镇北陲”八个字,落款是归安里与北凉军合署。当铁梁落定,七座堡子同时点燃火把,火光顺着堡墙连成一线,像条燃烧的巨龙,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徐老弟,你听!”陈邛侧耳细听,远处传来北莽草原的牧歌,竟带着几分归安里的调子。“拓跋族长派人来说,北莽的牧民想在堡外租地种麦,用马奶酒换归安的麦种。”他忽然大笑,“这才是北凉军要的天下——不是马革裹尸,是铁堡里的炊烟,是互市上的笑语,是孩子们念书的声音。”
徐凤年望着归安子弟兵在堡墙上巡逻的身影,他们的甲胄映着火光,腰间的雾冷刀悬着苏织娘做的刀穗。张铁匠的熔炉还在加班赶工,为堡子打造铁门;苏织娘的织机坊里,防箭帘已初见雏形;李管事的账房里,新的互市清单正被连夜拟写。
他忽然明白,这春分筑的不只是堡,是北凉的根基。铁堡为骨,商路为筋,农田为肉,百姓为血,四者相融,才能让北境真正安宁。就像那根合署的铁梁,归安里的匠心与北凉军的铁血拧在一起,才足够坚硬,足够支撑起这片土地的繁华。
夜风带着泥土与铁水的气息,吹过镇北堡的塔楼。守堡的士兵唱起了归安里的歌谣,歌声混着远处的驼铃,在草原上久久回荡。徐凤年知道,这七座镇北堡,终将像狼山一样,成为北境的脊梁,让北凉的名字,既带着铁马的威严,更透着烟火的温暖。
而归安里的故事,也将随着这些堡子一起,在北陲扎下根来,一年年,一代代,把铁壁铸成家园,把边陲变成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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