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十万大军抵达边境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北凉的平静湖面。安王的营帐扎在离阳与北凉交界的“断云关”，旌旗连绵十里，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透着肃杀之气。
徐凤年并未急于出兵，只是让陈芝豹严守防线，每日派轻骑在关前巡逻，既不挑衅，也不退让。他则留在互市，照常与南院大王、寒潭谷老者商议后续的商路规划，仿佛那十万大军只是天边的浮云。
“世子，安王派人送来了战书，说明日午时决战。”袁庭山策马从断云关赶回，甲胄上还沾着晨露，“那家伙在关前放了狠话，说要踏平北凉，活捉你去离阳领赏。”
徐凤年正在药市帮唐婉晾晒草药，闻言只是笑了笑，拿起一株晒干的雪莲：“他想要我的人头？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他将雪莲递给唐婉，“这东西你收着，上次说的那个北莽老婆婆，用得上。”
唐婉接过雪莲，指尖触到微凉的花瓣，轻声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断云关？我带了足够的伤药，或许能帮上忙。”
“不必。”徐凤年摇头，帮她将草药摆得更整齐些，“你留在这里，比去前线更重要。互市的人心不能乱，有你在，大家才踏实。”
袁庭山在一旁补充：“世子说得对，唐姑娘。昨日有几个北莽部落首领来找世子，说愿意派骑兵助战，世子都婉拒了，说不想让互市的安宁被战火破坏。”
唐婉看着徐凤年沉稳的侧脸，忽然明白他的用意——守住边境重要，但守住这来之不易的人心，更重要。她从药篓里拿出个布包，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伤药：“这是我连夜做的金疮药，加了北莽的止血草，效果比军中的好，你带上。”
徐凤年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心里也跟着暖了几分：“好。”
次日午时，断云关前。
安王一身银甲，立马阵前，身后十万大军列成方阵，刀枪如林，气势汹汹。“徐凤年！本王劝你速速投降，否则攻破关口，鸡犬不留！”他声如洪钟，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关楼上，徐凤年一身常服，身边站着陈芝豹和徐偃兵，身后只有五千北凉铁骑，但个个精神抖擞，眼神锐利如鹰。“安王远道而来，辛苦了。”徐凤年语气平淡，仿佛在打招呼，“只是这断云关，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
“狂妄！”安王怒喝一声，拔出腰间长剑，“给我攻！”
离阳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关口，盾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后，云梯架起，喊杀声震天。然而北凉铁骑早有准备，陈芝豹一声令下，滚石、擂木、火箭如雨点般落下，离阳士兵成片倒下，关口前瞬间堆满了尸体。
“停！”安王看着尸横遍野的景象，心疼得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他带来的十万大军看似庞大，实则是各藩王拼凑的乌合之众，谁都不想先损失兵力，冲锋时磨磨蹭蹭，撤退时却争先恐后。
徐凤年站在关楼上，看着离阳军阵的混乱，对陈芝豹道：“你看，我说过他们不足为惧。”
陈芝豹点头：“安王连自己人都指挥不动，还想踏平北凉？可笑。”
就在这时，离阳军阵中忽然骚动起来。只见几位藩王将领策马出列，对着安王大喊：“安王！我们说好只是来施压，不是来送死的！这仗不能打了！”
安王又惊又怒：“你们敢抗命？”
“不是抗命，是这仗根本没法打！”一位红脸将领喊道，“北凉铁骑是什么战力，你心里没数吗？再打下去，我们的家底都要赔光了！”
原来徐凤年早已派人给这些藩王将领送去密信，承诺只要他们按兵不动，北凉不仅不会侵犯他们的领地，还会在互市给他们留最好的摊位。这些藩王本就对靖王心存不满，只是迫于压力才出兵，此刻见北凉势强，又有好处可得，自然不愿再当炮灰。
安王看着阵前哗变的将领，气得浑身发抖，却毫无办法。他知道，这十万大军已经成了一盘散沙，别说攻城，能不能保住阵脚都难说。
关楼上，徐凤年看着离阳军的内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该我们出场了。”他对陈芝豹道，“带三千骑兵，去‘送’他们一程，不用真打，吓吓他们就行。”
“明白。”陈芝豹领命，翻身上马，抽出长枪，“北凉儿郎，跟我走！”
三千铁骑如一道黑色洪流，从关口冲出，并未直接冲击离阳军阵，只是在阵前盘旋，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长枪上的寒光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离阳士兵本就心虚，见北凉铁骑如此威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后退。几位藩王将领趁机大喊：“快跑啊！北凉铁骑杀过来了！”
一时间，离阳军阵彻底崩溃，士兵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连安王的亲卫都拉着他往后跑。安王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大军瞬间溃散，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陈芝豹见目的达到，并未追击，只是勒住马，对着溃散的离阳军队扬声道：“回去告诉靖王，北凉不是软柿子，想捏？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夕阳西下时，断云关前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满地的盔甲兵器和几具来不及收拾的尸体。徐凤年站在关口，看着离阳军队消失的方向，神色平静。
“世子，我们胜了。”陈芝豹策马回来，语气带着兴奋。
“是人心胜了。”徐凤年望着远处的互市，那里灯火通明，仿佛从未被这场战事影响，“离阳的人心散了，而我们的人心，越来越齐了。”
他转身往回走，心里想着唐婉的药市，想着那些在篝火旁欢笑的牧民和商贩。这场仗，从一开始就不是靠刀枪打赢的。
回到互市时，已是深夜。唐婉的药市还亮着灯，她正坐在灯下给伤兵包扎伤口——是白天巡逻时被流矢擦伤的士兵。见徐凤年回来，她连忙起身：“你没事吧？我听说……”
“没事。”徐凤年走过去，看着她沾着药粉的指尖，“离阳军退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唐婉松了口气，眼眶有些发红：“我就知道你能行。”
徐凤年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薄荷糕，咬了一口，清甜中带着清凉：“还是你的薄荷糕好吃。”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洒在互市的街道上。远处传来北莽牧民的歌声，悠扬而安宁。徐凤年知道，这场持续了许久的风波，终于平息了。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终将在和平中，迎来属于他们的，更长久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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