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创新中心的“智科软件”办公室，只剩下赵明还在加班。
“终于调试完了。”赵明揉了揉酸胀的双眼，保存了最后一段代码。连续加班三周，这个智能停车系统项目总算接近尾声。他关掉电脑，揉了揉发僵的肩膀，准备回家。
走进电梯，他按下b2层。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有两层，b1已经停满，他的车停在b2的角落里。
电梯下降到b1时，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赵明不以为意，这栋楼的电路偶尔会出点小问题。但当电梯门在b1层打开时，他愣住了。
外面不是熟悉的停车场，而是一条他从没见过的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墙壁上的油漆斑驳脱落，地上积着薄薄的灰尘。
“怎么回事？”赵明困惑地按下关门键，但电梯纹丝不动。他试着按其他楼层的按钮，全都失灵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走出电梯。走廊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机油混合的怪味。墙壁上挂着一个老式的楼层指示牌，上面写着“b1-m”，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b1-m？停车场还有夹层？”赵明自言自语。他在这个楼里工作了三年，从没听说过这个区域。
走廊尽头有一扇半开的铁门，门后传来微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哼歌。
“有人吗？”赵明喊道。
哼歌声戛然而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回应：“迷路了？”
一个穿着老旧保安制服的老头从门后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六十多岁，脸上布满皱纹，走路时左腿有点跛。
“我是楼上的员工，电梯好像出故障了，把我带到了这里。”赵明解释道，“这是哪里？”
老头眯着眼睛打量他：“这里是老停车场，早就废弃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也不知道，电梯门一开就在这儿了。”赵明感到一丝不安，“我怎么回b2？”
老头指了指走廊另一头：“从那边的楼梯下去就是b2。不过...”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老头摇摇头：“没什么，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赵明道谢后快步走向楼梯间。推开防火门时，他隐约听到老头在后面低声说：“希望你能找到你的车。”
楼梯间很暗，声控灯似乎坏了。赵明用手机照明，小心地向下走。来到b2层，推开防火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这个b2层与他熟悉的那个完全不同。墙壁是陈旧的水泥墙面，没有粉刷。灯光昏暗，只有几盏老旧的白炽灯在天花板上摇晃。更奇怪的是，停车场上停着的都不是现代车辆，而是些八九十年代的老款车。
“这不可能...”赵明喃喃自语。他的雷克萨斯应该就停在附近，但现在那个位置上是一辆锈迹斑斑的老桑塔纳。
他试着用手机联系同事或保安，但没有信号。停车场里的电子信号屏蔽器似乎在工作，但他不记得b2层有这种东西。
“需要帮忙吗？”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赵明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工具箱。
“我...我好像迷路了。”赵明说，“这不是智科软件公司的停车场吧？”
男子皱眉：“智科？没听说过。这里是创新中心，一直都是德昌集团的办公楼。”
“德昌集团？”赵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现在已经是2023年了，这栋楼五年前就改名叫创新中心了。”
男子笑了：“2023年？老兄，你喝多了吧？现在是1998年。”
赵明感到一阵头晕。他仔细观察男子，发现他的工装款式确实老旧，工具箱里的工具也都是老式样。远处墙上挂着一本日历，上面的年份赫然是1998。
“这不可能...”赵明后退一步，“我一定是在做梦。”
男子同情地看着他：“你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去保安室坐坐？老刘应该能帮你。”
赵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也许保安室有电话，他可以联系外界。
跟随男子穿过停车场，赵明注意到这里的车辆都是老款式，墙上的广告也是上世纪的风格。一切都真实得不像梦境。
保安室在停车场角落，门开着。刚才在b1-m遇到的那个老头正坐在里面看报纸。
“老刘，这位同志好像迷路了。”工装男子说道。
老刘抬起头，看到赵明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不是让你从楼梯回b2吗？”
“我就是从楼梯下来的，但这里...这里不是我知道的b2。”赵明急切地说，“先生，现在是哪一年？”
老刘和工装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1998年啊，同志你真的没事吗？”工装男子关切地问。
赵明感到一阵恐慌。“我能用一下电话吗？”他问。
老刘指了指桌上的老式转盘电话：“用吧，不过线路最近不太好。”
赵明拿起电话，拨打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但听筒里只有忙音。他试着拨打公司前台、同事、甚至110，全都打不通。
“看来线路真的有问题。”老刘说，“小王，你去忙吧，我照顾这位同志。”
工装男子点点头离开了。赵明注意到他离开时的步伐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坐下吧。”老刘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赵明详细描述了自己的经历：加班到深夜，坐电梯准备去b2，结果电梯把他带到了b1-m，然后通过楼梯来到了这个奇怪的b2。
老刘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不是第一个。”他最后说。
“什么意思？”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像你一样‘穿越’到这里。”老刘缓缓道，“大多数人都没能离开。”
赵明的心沉了下去：“为什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老刘站起身，锁上了保安室的门。“这里是1998年10月23日的停车场，”他的声音变得冰冷，“那一天，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赵明猛地站起来：“命案？”
“一个年轻的程序员，像你一样加班到深夜。”老刘的眼神变得空洞，“他在停车场被杀害，尸体被塞进一辆车的后备箱。凶手一直没有找到。”
赵明感到后背发凉：“那个程序员...是谁？”
老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头条新闻的标题是“创新中心停车场发生命案，年轻程序员惨死”，旁边的照片赫然是年轻时的老刘。
“是你？！”赵明惊骇地看着老刘。
老刘苦笑着点头：“对，我就是那个程序员，刘明。我已经在这里徘徊了二十五年，寻找离开的方法。”
赵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所以你...你已经死了？”
“某种意义上是的。”老刘说，“但我的意识被困在了这个时间循环里。每年的10月23日，这里都会重演那天的情景。而像你这样的‘访客’，偶尔会闯入这个循环。”
赵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怎么才能离开？”
“找到我的尸体，然后找到凶手。”老刘说，“只有解开这个谜题，循环才会打破，你才能回到你的时间。”
“你的尸体在哪里？”
老刘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准备下班，走到停车场时被人从后面袭击。醒来时就已经是这个状态了。”
赵明思考片刻：“带我去你被袭击的地方。”
老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他打开保安室的门，带领赵明走进停车场。
“就是这里。”老刘指着一根柱子旁的空地，“我记得走到这里时，听到了脚步声，然后...”
突然，停车场里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远处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但放眼望去，所有的车都静止不动。
“他来了。”老刘的声音颤抖。
“谁？”
“凶手。”老刘抓住赵明的手臂，“快躲起来！”
他们躲到了一辆面包车后面。灯光停止闪烁，整个停车场陷入诡异的寂静。然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缓慢而坚定，正在向他们靠近。
赵明屏住呼吸，从车缝中窥视。一个高大的人影在昏暗的灯光下移动，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工具。
“那是...王工？”赵明认出了那个人影，虽然年轻了许多，但他确定那就是刚才遇到的工装男子。
“对，王强，当时的维修工。”老刘低声道，“但我一直不确定是不是他。我没有证据。”
赵明看着王强在停车场里踱步，似乎在寻找什么。突然，王强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看到我们了！”赵明惊呼。
王强开始向他们走来，手中的扳手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快跑！”老刘推开赵明，“去b1-m！那里是循环的边界，他不能去那里！”
赵明犹豫了一下，但看到王强越来越近，只好转身向楼梯间跑去。他听到身后传来老刘的惨叫声，但不敢回头。
冲进楼梯间，他拼命向上跑，推开b1-m的门，回到了那条陈旧的走廊。关上门，他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门外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但门纹丝不动。过了一会儿，声音停止了。
赵明松了口气，但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诡异的空间。他怎么才能回到自己的时代？
“刘明说找到尸体和凶手才能打破循环。”赵明自言自语，“尸体一定还在停车场某处。”
他决定再次返回b2，但这次要更加小心。推开楼梯间的门，他惊讶地发现停车场又变回了现代的样子。明亮的LEd灯，干净的墙面，还有他那辆熟悉的雷克萨斯就停在不远处。
“我回来了？”赵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车，掏出钥匙解锁。但当他拉开车门时，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车后座上，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正对着他微笑——那是老刘的脸。
赵明惊叫着后退，撞到了另一辆车。警报声响起，停车场里回荡着刺耳的声音。
“为什么不愿意帮我？”车里的尸体开口说话，声音与老刘一模一样。
“你...你到底是什么？”赵明颤抖着问。
尸体缓缓坐起，腐烂的皮肤一块块脱落：“我就是刘明，但不止是刘明。每一个在这个停车场死去的人，都成了我的一部分。”
赵明突然明白了：“你不是受害者...你就是这个循环本身！”
尸体笑了：“聪明。但太迟了。”
停车场里的灯光开始闪烁，周围的车辆开始变形，融化成一摊摊黑色的粘稠物质。墙壁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赵明转身想跑，但地面变得粘稠，他的脚被牢牢粘住。黑色物质从四面八方涌来，逐渐包围了他。
“加入我们吧，”老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成为循环的一部分。”
绝望中，赵明想起了老刘之前的话：“b1-m是循环的边界...”也许那里有出路！
他用尽全力拔出双脚，向楼梯间冲去。黑色物质像触手一样追着他，几乎要碰到他的后背。
推开楼梯间的门，他拼命向上跑，再次回到了b1-m的走廊。关上门，他听到门外传来愤怒的撞击声，但门又一次挡住了那些东西。
赵明沿着走廊奔跑，寻找任何可能的出口。在走廊尽头，他发现了一扇之前没有注意到的铁门，上面写着“设备间”。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布满灰尘的机房。老式的服务器排列在墙边，指示灯诡异地闪烁着。房间中央有一台特别的机器，连接着无数电缆，看起来像是某种能量源。
“循环的源头...”赵明恍然大悟。这个设备间就是维持时间循环的能量核心。
他在机器上寻找关闭的方法，但所有的控制面板都已经损坏。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墙上的消防示意图——这个区域有自动灭火系统。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赵明找到灭火系统的控制阀，用尽全力转动。警报响起，灭火系统启动，大量的水从天花板喷下。
当水接触到那台机器时，电路短路，迸发出耀眼的电火花。机器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房间开始震动。
“不！！！”老刘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赵明冲出设备间，沿着走廊奔跑。身后的空间开始扭曲、崩塌，墙壁像纸一样被撕裂，露出后面无尽的黑暗。
他看到了楼梯间的门，用尽全力冲过去。就在他踏入楼梯间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整个b1-m区域彻底坍塌了。
赵明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推开b2层的门。熟悉的现代停车场出现在他眼前，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全身湿透，心脏狂跳。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走向自己的车。这次，车里空无一人，只有他遗忘在后座的外套。
第二天，赵明向大楼管理处报告了前一晚的经历。起初没人相信，但调查人员在b1层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区域——那里确实有一个老旧的设备间，里面的机器因不明原因烧毁了。
进一步的调查揭示，1998年确实有一个叫刘明的程序员在停车场遇害，案件一直未破。而那个叫王强的维修工在案发后不久就辞职了，至今下落不明。
赵明辞去了工作，再也不敢在办公楼加班到深夜。有时在停车场里，他还会下意识地回头，仿佛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低语。
但他知道，那个时间循环已经被打破了。而有些秘密，最好永远埋藏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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