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归乡
深夜的长途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像一头疲惫的老牛。林晚靠窗坐着，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黔东南夜色，远山如墨，只有车灯撕开的一小片光亮，很快又被黑暗吞噬。
她身边坐着母亲，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一个褪了色的布包，指甲因用力而发白。
“妈，爸他……到底怎么回事？”林晚忍不住再次问道。接到母亲语焉不详的电话，她立刻从省城请假回来，只知道父亲病重，情况诡异。
母亲周桂兰身体微微一颤，眼神躲闪：“就是……怪病，镇上、县里医院都查不出毛病。你七叔公说……说是冲撞了山里的东西。”
“七叔公？”林晚皱眉，那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据说懂些祖传的草药和驱邪法子，她受过高等教育，对这些向来不信，“妈，生病了要看医生，要相信科学！”
“科学？科学要是有用，你爸能躺在那儿等死吗？”周桂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莫名的恐惧，“小晚，你不懂……这次不一样……”
车子在村口停下，夜色中的林家寨静得可怕，连狗吠声都听不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若有若无的腥气。
回到家，推开父亲林建国卧室的门，一股更浓的腥臊味混杂着草药味扑面而来。林晚看到父亲的样子，倒吸一口冷气。
曾经健壮如山的父亲，此刻瘦得脱了形，眼眶深陷，皮肤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他双眼圆睁，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唇无声地开合。最可怕的是他的腹部，竟然诡异地微微隆起，像是……怀了孕！
“爸！”林晚扑到床边，握住父亲冰冷的手。
林建国毫无反应，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看见了吧？你看见了吧！”周桂兰瘫坐在门口，压抑地哭泣，“就是这样……一天天瘦下去，肚子却……却大起来！造孽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晚又惊又怒。
“半个月前，你爸去后山老林子里想挖点山货换钱，回来那天晚上就开始不对劲了……”周桂兰断断续续地叙述，“先是说冷，盖多少被子都没用。然后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吐出来的……吐出来的东西带着黑水，还有……还有股子死老鼠的味道！”
林晚听得头皮发麻。
“后来就变成这样了，肚子也……也鼓起来了。”周桂兰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七叔公来看过，说是……是‘阴胎’。”
“阴胎？”
“就是……被脏东西缠上，怀了鬼胎！”周桂兰终于崩溃，哭出声来，“七叔公说，那东西快成熟了，等它‘生’出来，你爸就……就没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床上奄奄一息的林建国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猛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晚，嘴角咧开一个极其僵硬诡异的笑容，一个完全不属于他的、尖细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饿……好饿……娘……我要吃……”
林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第二章：七叔公
第二天一早，林晚不顾母亲的阻拦，执意去村尾找七叔公。
七叔公的木屋阴暗潮湿，弥漫着草药和香火的味道。老人佝偻着背，脸上布满深如沟壑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他听完林晚的来意，叹了口气。
“女娃，你爹惹上的，是‘山魈子’。”七叔公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
“山魈子？”
“不是山里的猴子，”七叔公摆摆手，“是种怨气化成的精怪，专找八字弱、时运低的人上身，把它那口至阴的怨气，种在人的肚子里，结成‘阴胎’。等阴胎吸干了宿主的精血阳气，破体而出，就成了气候，祸害一方啊。”
林晚虽然将信将疑，但父亲的样子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那……那有什么办法？”
“难！”七叔公重重吐出一个字，“那东西已经成了形，在你爹肚子里扎了根。寻常草药符水，碰都碰不到它。”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林晚急了。
七叔公沉默良久，浑浊的眼睛看着林晚：“有一个凶险的法子，或许能试一试。但需要至亲之人做‘药引’，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可能把你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我愿意！”林晚毫不犹豫，“他是我爸！”
七叔公深深看了她一眼：“准备三样东西：你爹贴身穿了十年以上的旧衣一件，剪下一绺他的头发。还有……”他顿了顿，“需要至亲之血，而且不能是普通的血，得是心头精血引出那东西，再用‘阳火符阵’把它从你爹体内逼出来，在外面灭杀。”
“心头血？”林晚脸色一白。
“只是取几滴，但过程极痛，而且会暂时削弱你的阳气，更容易被那东西盯上。”七叔公严肃道，“你再想想。”
“不用想了，七叔公，需要准备什么，您吩咐。”林晚眼神坚定。
第三章：准备
接下来的半天，林晚和母亲按照七叔公的吩咐紧张地准备着。
杀了一只养了五年以上的大公鸡，取鸡冠血。找来一匹三年以上的黑狗，取狗血。将糯米用铜锅炒至焦黄，混合朱砂。又找来七盏老式的铜质油灯，灯油里掺入了雄黄粉。
七叔公则在自己屋里，用林建国旧衣的布片、头发，混合着特制的草药和符水，制作一个代替林建国吸引阴胎的“替身人偶”。
夜幕降临，林建国的卧室被重新布置。家具被移开，地上用掺了黑狗血和朱砂的糯米画了一个巨大的、复杂的八卦阵。林建国被移至阵眼位置，身上盖着一张画满符咒的黄布。七盏铜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在阵法周围。
七叔公穿着一件褪色的杏黄法衣，手持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桃木剑，神色肃穆。林晚站在阵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周桂兰和其他被请来帮忙护法的几个胆大村民，守在屋外，手持火把和棍棒。
“女娃，过来。”七叔公对林晚招手。
林晚走到阵法边缘。
七叔公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鸡冠血里蘸了蘸，又在一张符纸上划过。“忍住痛。”他低声道，示意林晚解开上衣最上面的扣子。
冰凉的针尖抵在她胸口檀中穴的位置，微微一痛，随即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感和剧痛传来，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丝捅进了心脏。林晚闷哼一声，咬紧牙关，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七叔公迅速用一个小玉碗接住渗出的几滴鲜红中带着一丝金色的血液。他将这碗至亲心头血，混合着鸡冠血、黑狗血和朱砂，用毛笔蘸取，在那“替身人偶”上画下最后一道符咒。
“退到乾位，无论发生什么，守住那盏灯！”七叔公将林晚推到对应“天”位的油灯旁，厉声吩咐。
子时到了。
第四章：驱邪
七叔公站在阵中，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桃木剑指向林建国腹部的隆起。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凶秽消散，道炁长存！敕！”
他猛地将桃木剑往地上一顿！
“呜——哇——！”
一声尖锐刺耳、似婴儿啼哭又似野兽咆哮的声音，猛地从林建国体内爆发出来！他整个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弓起，盖在身上的黄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得粉碎！
他腹部的隆起开始疯狂蠕动，顶起衣服，皮肤下面仿佛有无数只老鼠在窜动！那青灰色的肚皮被撑得近乎透明，隐约能看到一个蜷缩的、布满黑色血管的恐怖轮廓！
“点火！起阵！”七叔公大喝。
林晚连忙和其他守灯人一起，用火折子点燃了七盏油灯。灯亮起的瞬间，地上的糯米八卦阵仿佛被激活，散发出微弱的红光。
那阴胎似乎被激怒，林建国的肚子蠕动得更加疯狂，他喉咙里再次冒出那个尖细怨毒的声音：“痛……好痛……杀了你们……”
一股浓郁的黑气从林建国口鼻和肚脐眼冒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婴儿形状，只有一双眼睛猩红刺目！它发出嘶嘶的声音，猛地扑向离它最近的七叔公！
“孽障！还敢逞凶！”七叔公桃木剑一挥，一道红光斩向黑气！
黑气被斩中，发出一声痛嚎，散开些许，但立刻又凝聚起来，速度更快，绕过桃木剑，直取七叔公面门！
“摇铃！撒米！”七叔公一边闪避，一边对林晚喊道。
林晚抓起准备好的铜铃，拼命摇动，清脆的铃声似乎对那黑气有一定的干扰作用。另一个村民则将混合了朱砂的焦糯米一把把撒向黑气。
糯米触及黑气，爆起团团细小的火花，发出“噼啪”声响。阴胎发出愤怒的咆哮，舍弃七叔公，化作一道黑箭，猛地射向守在“天”位的林晚！它感应到了那心头血的气息，那是它最渴望的东西！
“小心！”七叔公惊呼。
林晚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恶念瞬间笼罩全身，手脚僵硬，眼看那黑气就要撞入自己怀中！
千钧一发之际，七叔公将那个画满了符咒、沾染了心头血的“替身人偶”猛地掷向黑气！
阴胎的注意力立刻被那蕴含着精纯阳气与至亲气息的人偶吸引，发出一声贪婪的尖啸，调转方向扑向人偶，黑气瞬间将人偶包裹！
“就是现在！阳火焚煞！”七叔公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瞬间赤红！他双手握剑，用尽全身力气，刺向那团包裹着人偶的黑气！
与此同时，林晚也鼓起勇气，将手中那盏“天”位油灯，朝着黑气狠狠砸了过去！
桃木剑刺入，油灯砸碎，灯油泼洒！
“轰——！”
至阳的舌尖血、桃木剑的法力、混合雄黄的灯油，以及人偶上林晚的心头精血，几种力量同时爆发！
一团炽烈的金色火焰猛地腾起，将黑气和那个人偶彻底吞噬！
火焰中，传出阴胎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尖啸，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才渐渐微弱下去。
黑气在金色火焰中疯狂扭动、挣扎，最终被彻底净化，化为缕缕青烟，消散无踪。
地上，只留下一小撮灰烬，和那个被烧得焦黑的人偶。
床上的林建国，腹部的隆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去，他长出一口气，眼睛一闭，陷入了沉睡，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那股青黑死气已经褪去。
屋外的村民冲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和安然入睡的林建国，都松了口气。
七叔公疲惫地拄着桃木剑，对虚脱的林晚点了点头：“成了。阴胎已灭。你爹好生将养些时日，便能恢复。”
林晚看着父亲平稳的睡颜，又摸了摸胸口那细微的痛处，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着浓浓的疲惫涌了上来。
阳光终于艰难地穿透黎明的薄雾，照进了这个被邪祟困扰多日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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