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是在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温暖和安稳中醒来的。
意识先于身体苏醒，他首先感觉到的是紧贴着的、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稳定体温，以及一种仿佛置身于绝对安全港湾的松弛感。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依赖的姿势，几乎整个人蜷在沈砚身侧，额头抵着对方的肩颈，一只手甚至还无意识地抓着沈砚腰侧的一点衣物。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彻底清醒，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住了。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沈砚近在咫尺的、线条清晰的下颌线，以及微微凸起的、正在缓慢滑动的喉结。沈砚似乎还闭着眼，呼吸平稳悠长，但顾临渊通过那该死的、无法关闭的共振连接，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精神领域并非沉睡状态的平静，而是维持着一种高度克制的、警戒与稳定输出并存的特殊状态。
这家伙……根本没睡？一直在……守着他？
一股混杂着尴尬、懊恼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冲上顾临渊的心头。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直起身子，试图拉开距离，动作幅度大得让身下的金属格栅都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这动静终于让沈砚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依旧清明冷静，看不出丝毫睡意，只是淡淡地扫了顾临渊一眼，语气平稳无波：“醒了。恢复得如何？”
仿佛刚才那个被当成大型暖炉和人肉靠垫的人不是他自己。
顾临渊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快速内视检查了一下自身状态。灵力恢复了大半，灵魂震荡的余波基本平复，虽然依旧疲惫，但已无大碍。
“还、还行。”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调调，“你这‘人形安神香’效果不错，考虑批量生产吗？”
沈砚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而有些僵硬的关节。“此地不宜久留。追踪者可能仍在附近活动。”
他拿起保存盒和所剩无几的装备，率先跳下了检修平台。
顾临渊看着他利落的背影，摸了摸鼻尖，也跟着跳了下去。脚踏实地的瞬间，他才更清晰地感受到之前强行传送和灵力透支带来的肌肉酸痛，忍不住呲了呲牙。
两人继续沿着主排水道向下游方向前行。环境愈发恶劣，管道内壁开始出现大面积的、闪烁着诡异幽绿色磷光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的腐败气息中，似乎还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头晕的异香。
“小心，这磷光和香气可能致幻。”顾临渊提醒道，默默运转灵力护住灵台清明。
沈砚已经戴上了简易的过滤面罩，同时调低了扫描仪的灵敏度，避免受到过多能量干扰。“检测到生物碱和神经毒素成分。浓度在安全阈值边缘。”
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在路过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湖泊般的污水沉淀区时，顾临渊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污浊水面的某处。
“那边……有东西。”他低声说，手指向一片漂浮着大量垃圾和泡沫的水域，“能量反应很微弱，但……感觉和那令牌有点像。”
沈砚立刻顺着他的方向进行扫描。在强干扰下，扫描仪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与令牌材质能量签名部分吻合的信号。
“可能是一块碎片，或者……同类物质。”沈砚判断，“需要打捞确认。”
然而，那片水域位于沉淀区中央，距离岸边有十几米远，水下情况不明，且充斥着有毒物质和未知生物。
“我去。”顾临渊说着就要脱外套。
“风险过高。”沈砚阻止了他，“你的灵力未完全恢复，水下环境复杂。”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线索溜走吧？”顾临渊皱眉。
沈砚没有说话，而是从装备包残存的工具里，找出了一卷极细却异常坚韧的合金丝，以及一个多功能抓钩。他将抓钩固定在合金丝一端，然后退后几步，目光冷静地测算着距离、风速（虽然微弱）和抛物线。
顾临渊看着他这副准备进行物理投掷的样子，挑了挑眉：“沈大师，你这手法……练过？”
“基础生存技能。”沈砚言简意赅地回答，手臂猛地发力，抓钩带着合金丝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越过十几米的距离，准确地落在了顾临渊所指的那片水域附近。
他小心地收线，调整着抓钩在水下的方位。通过合金丝传来的细微触感，以及顾临渊在岸边的灵觉指引，几次尝试后，抓钩似乎勾住了什么东西。
沈砚缓缓收线，动作稳定。很快，一个沾满污泥、约莫拳头大小的不规则金属块被拖出了水面。
就在金属块离开水面的瞬间，异变再生！
两人贴身存放的、装有古老令牌的保存盒，突然自己轻微震动起来，盒盖缝隙处透出微弱的、与那金属块表面隐约流光频率一致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破碎的画面，伴随着强烈的悲伤与决绝的情绪，猛地通过共振，冲击进两人的脑海！
画面中：
一个背影模糊、身着古朴长袍的身影，正将数件类似的金属物品，奋力投入一片翻涌着黑暗能量的深渊。那身影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不舍与坚定，嘴唇开合，似乎说了两个字……
随后，画面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砚和顾临渊同时扶住了旁边的管壁，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刚才那是……”顾临渊喘着气，看向沈砚手中那个还在滴着污水的金属块，又摸了摸贴身放着的保存盒，“这些碎片……和令牌是一体的？那个投下它们的人……”
沈砚已经迅速平静下来，他仔细检查着打捞上来的金属块。洗去表面的污泥后，露出与令牌相似的暗沉材质和部分断裂的符文。
“碎片之一。能量 signature 与令牌同源。”他得出结论，目光凝重，“那段记忆残片……可能记录了这些组件被分散封印的原因。”
他将金属碎片也放入保存盒。盒内的震动和光芒逐渐平息。
顾临渊看着保存盒，眼神复杂：“所以，我们要找的，可能不止是‘钥匙’，还有这些散落的‘零件’？那个投下碎片的人，是想阻止什么，还是……在准备什么？”
“信息不足，无法判断。”沈砚合上保存盒，“但可以肯定，我们卷入的事情，比想象中更深。‘通天塔’、‘钥匙’、这些碎片……背后隐藏的真相，可能远超‘彼岸’的野心。”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
但手握这新发现的碎片，感受着保存盒内隐隐传来的、彼此呼应的能量波动，两人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种奇异的确定感。
他们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尽管这条道路，布满了荆棘与未知的黑暗。
喜欢尘归尘，道归道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尘归尘，道归道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