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冰冷的，带着铁锈与腐朽气味的黑暗。
沈砚不知道自己维持着能量输送的姿势过了多久。时间在绝对寂静与无边的担忧中失去了意义。他只能通过指下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断绝的脉搏，以及“灵障共振”连接中那片死寂黑暗里偶尔泛起的一丝痛苦涟漪，来确认顾临渊还活着。
他的精神力在持续输出下也开始感到枯竭，太阳穴如同被钢针攒刺，属于Lambda容器的冰冷能量在顾临渊体内流转，如同寒流漫过干涸的河床，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甚至可能带来更坏的结果，但他别无他法。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试图将顾临渊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稻草。
就在沈砚的意识也开始因消耗过度而逐渐模糊时，他猛地感觉到，顾临渊手腕的脉搏，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
通过连接，那片无尽的黑暗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微弱的、带着痛苦与茫然的意识波纹。
沈砚精神一振，立刻加强了能量输送的稳定性，同时低声呼唤：“顾临渊？”
没有回应。但顾临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呼吸似乎也比之前稍微有力了一点点。
有效！
沈砚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维持着能量流转。他仔细观察着顾临渊的状况，发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因能量冲击造成的细微灼伤和瘀痕，似乎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淡化。是他的能量起了作用？还是顾临渊自身强大的恢复力在生效？
他无法确定，但只要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就足够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数小时。顾临渊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悠长，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濒死的断续。脉搏也稳定了许多。
沈砚这才缓缓停止了能量输送，极度的心神消耗和身体伤势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虚脱。他靠在管壁上，大口喘息着，汗水浸湿了额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了顾临渊被固定住的双臂，确认夹板没有移位。然后，他从战术包的防水层里找出最后一点干净的饮用水和浓缩营养膏，自己先快速补充了一些，恢复一点体力，然后耐心地、一点点喂给依旧昏迷但已能本能吞咽的顾临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放松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他不敢睡，强打着精神，利用便携设备对周围环境进行了一次基础扫描。
这里似乎是一条早已废弃不用的、直径约两米的地下排水管道深处，前后都延伸入无尽的黑暗。空气虽然污浊，但尚可呼吸，没有检测到明显的毒害气体或强烈的能量辐射。暂时看来，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藏身之处。
他将最后一点能量用在激活了一个微型的、覆盖范围极小的环境警示器上，然后才允许自己闭上眼睛，进行短暂的休整。
然而，他并没能真正入睡。
一闭上眼，滤水厂沉淀车间里的画面就不受控制地浮现——顾临渊将他推开时决绝的背影，硬抗“屠夫”斩击时爆发的刺眼红光，双臂扭曲、鲜血喷溅、如同破碎玩偶般倒飞出去的景象……以及自己那一刻，心脏骤停般的恐慌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这些画面，这些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完全不受他理性思维的控制。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Lambda计划剥离了他的情感，让他能够以绝对的冷静面对任何场景。可就在顾临渊倒下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冲破了那层坚冰，让他体会到了何为“恐惧”，何为“愤怒”，何为……“心痛”。
他睁开眼，在黑暗中，再次看向身旁昏迷的顾临渊。
这个玩世不恭、嘴巴毒辣、行事不羁的道士，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在他用理性构筑的、秩序井然却冰冷孤寂的世界里，撕开了一道口子，蛮横地闯了进来，成为了一个无法被忽略、无法被量化的“变量”。
他会因为对方的靠近而心跳失序，会因为对方的受伤而方寸大乱，会因为可能失去对方而感受到灭顶的恐慌。
这……就是情感吗？
如此麻烦，如此不可控，如此……令人软弱。
可是……当他握着顾临渊的手腕，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重新变得有力时，心底涌起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层之下悄然流淌的暖意。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顾临渊紧蹙的眉头，动作生涩而僵硬，试图抚平那即使在昏迷中依旧残留的痛苦痕迹。
“快点……好起来。”他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管道里显得格外轻微，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恳切。
就在这时，顾临渊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模糊的音节。
沈砚立刻俯身靠近：“顾临渊？”
“……冷……”
微弱的、带着颤抖的气音。
沈砚愣了一下。冷？这管道里虽然潮湿，但温度并不低。是失血过多？还是……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动作有些笨拙地，将顾临渊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侧，用自己尚且完好的另一边臂膀，环住了对方冰凉的身体，试图传递一些体温。
这个拥抱的姿势，对他来说陌生至极。他能感受到顾临渊身体的重量和透过衣物传来的、低于常人的体温，也能闻到对方身上混合着血腥、硝烟和一丝独特清冽气息的味道。
通过那微弱但稳定的连接，他感觉到顾临渊意识海中的那片黑暗，似乎因为这份贴近的暖意，而稍微平息了一些翻腾的痛苦。
沈砚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冰层之下，暗流汹涌。一些被冰封了太久的东西，正在悄然复苏。而第三卷的迷局，也在这黑暗的管道中，悄然拉开了序幕。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深的前世纠葛与更加扑朔迷离的真相。
喜欢尘归尘，道归道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尘归尘，道归道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