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包裹着五人急促的喘息。身后金属闸门传来的沉闷撞击声和冰层蔓延的“咔嚓”声渐渐微弱,仿佛被这幽深的通道吞噬。唯有前方那越来越近、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与粘液蠕动声,清晰得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这鬼地方……里面也不消停!”百晓生声音发颤,手中一枚照明符箓散发出惨白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数丈范围。通道四壁覆盖着厚厚的、混合着暗红色苔藓与不明粘液的污垢,空气浑浊不堪,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和金属锈蚀的气味。
林逍然强压下因强行催动太初归元力而翻腾的气血,神识在前方谨慎探路。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坡度陡峭,地面湿滑,布满了破碎的金属零件和早已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污渍。两侧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断裂的能量导管和熄灭的照明符文,显示着这里曾有的功能,如今只剩破败。
“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数量不少,而且……能量反应很杂乱。”林逍然沉声道,指尖一缕微弱的混沌气流萦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太初归元力在此地感知似乎受到的限制比外界小一些,能让他更清晰地“看”到前方能量的流动。
“管它是什么,冲过去!”石坚瓮声道,他受的伤不轻,但战意依旧高昂,双拳紧握,土黄色罡气在体表明灭不定,抵御着通道内无处不在的、微弱的寂灭之息侵蚀。
苏灵儿默默为石坚和自己施加着治疗术法,水蓝色的灵力柔和地滋养着伤口,但她的脸色同样苍白,之前的防御和辅助消耗巨大。冷凝霜则走在林逍然身侧,冰寒气息自然流转,将脚下试图缠绕上来的粘稠污秽冻结,清冷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阴暗角落。
“都小心点,这通道年久失修,谁知道里面除了那些鬼东西,还有什么机关陷阱。”百晓生一边提醒,一边努力辨识着墙壁上偶尔出现的、模糊的星烬族或天机门标识,试图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和前进方向。
下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通道变得开阔了一些,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继续向下,深邃不知通往何处;另一条则相对平缓,指向斜上方,隐约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不同于寂灭之息的能量波动从那个方向传来。
而那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和粘液声,主要来自向下的那条通道。
“向上。”林逍然几乎没有犹豫,指向那条平缓的通道,“根据曜传承的星殿结构图,维护通道最终应该连接着星殿的能量循环系统或者下层功能区。向下的通道可能通往泣骸聚集的巢穴或者废弃物处理区,风险太大。向上的路,或许能更接近星殿核心。”
他的判断基于对星殿结构的理解和此刻的感知,众人自然信服。调整方向,五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向上的通道。
这条通道的环境似乎稍好一些,虽然依旧破败,但那种腐臭气味淡了不少,墙壁上的污垢也相对稀薄。前行了不到百丈,前方再次出现一个较为开阔的空间,像是一个小型的枢纽站。四周有几个关闭的舱门,中央则是一个已经停止运转的、布满灰尘的圆形传送平台。
而在平台边缘,散落着几具残缺的、覆盖着冰屑的金属傀儡残骸,看风格与之前在观测站遇到的“清扫者”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古老,破损也更加严重。
“这里有过战斗?”苏灵儿看着那些残骸,轻声道。
林逍然蹲下身,检查着一具残骸。断口处光滑,是被极锋利的能量刃瞬间切断,残留的能量波动带着一种纯粹的“分解”特性,与泣骸的侵蚀和寂灭冰魄的冻结都不同。
“不是泣骸干的,也不是星烬族的手法。”林逍然眉头微蹙,“倒像是……某种更高阶的、执行‘净化’任务的力量。”他想到了“弈者”,但此地的痕迹非常古老,似乎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快看这个!”百晓生在一面相对干净的墙壁前喊道。众人围过去,只见墙壁上镶嵌着一块黯淡的水晶面板,上面显示着残缺不全的星殿结构图,虽然大部分区域都是代表损坏的灰色,但依稀能辨认出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西侧维护通道,第三枢纽站**。
而在地图上,一条代表着“应急通行”的绿色虚线,从他们所在的位置,蜿蜒向上,连接着一个标注着 **“西翼能源调节中心”** 的区域。那里,距离星殿核心的“引星台”已经不算太远!
“有路了!”百晓生兴奋地低呼。
然而,他的声音还未落下,异变再生!
“咔哒……咔哒……嘶嘶——”
四周那些紧闭的舱门,突然同时传来机括松动的声响!紧接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某种生物粘稠的蠕动声,从门后密集地传来!
“不好!我们被包围了!”冷凝霜瞬间反应过来,冰寒之气骤然爆发,在众人周围凝聚出一道环形的冰墙!
几乎在冰墙成型的瞬间!
“轰!轰!轰!”
数扇舱门被猛地撞开!一道道扭曲的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各个方向涌入了这个小小的枢纽站!
这些身影,与外面那些被寂灭之息侵蚀的星烬族畸变体(泣骸)截然不同!它们的主体似乎是由某种暗银色的、类似“清扫者”傀儡的金属构成,但关节连接处却生长着恶心的、不断滴落粘液的暗红色肉瘤,手臂更是异化成了各种扭曲的形态——有的如同章鱼触手,布满吸盘;有的则是锋利的骨刃,闪烁着不祥的幽光;更有甚者,整个头颅就是一个不断开合、布满利齿的吸盘口器!
它们的气息也极其怪异,既有金属造物的冰冷死寂,又混合着血肉生命的疯狂与暴戾,灵压从筑基初期到后期不等,数量足有二三十之多!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百晓生骇然失色,“傀儡和泣骸……融合了?!”
林逍然瞳孔微缩,瞬间明悟:“是‘侵蚀造物’!寂灭之息不仅侵蚀生灵,连这些上古遗留的傀儡也被污染、异化了!它们保留了部分傀儡的结构和力量,却又拥有了泣骸的疯狂和攻击性!”
话音未落,那些诡异的侵蚀造物已经发出了混杂着金属摩擦和生物嘶鸣的怪叫,如同潮水般向中心的五人发起了攻击!
触手如同钢鞭般抽击在冷凝霜的冰墙上,留下深深的凹痕和腐蚀的痕迹;骨刃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劈砍;更有几只口器张开,喷射出具有强烈腐蚀性和精神污染效果的暗绿色粘液!
冰墙在如此密集而诡异的攻击下剧烈波动,瞬间布满了裂痕!
“守不住!反击!”林逍然厉喝,知道被动防御只有死路一条!
他率先出手,并指如剑,星辉指力如同疾风骤雨般点出,精准地射向那些侵蚀造物关节处的肉瘤或者能量核心!蕴含《周天星衍诀》破法真意的指力,对这些半能量半实体的怪物效果显着,往往一指便能将其关节炸碎或核心点灭,让其动作僵直甚至瘫痪。
但这些东西数量太多,而且极其悍不畏死,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补上,攻势连绵不绝!
“玄冰风暴!”冷凝霜清叱一声,放弃维持冰墙,转而施展大范围攻击神通!极寒之气以她为中心席卷开来,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只侵蚀造物冻结成冰雕!然而,这些被冻结的怪物体表的肉瘤一阵蠕动,竟然强行震碎了体表的冰层,虽然动作迟缓了许多,却依旧嘶吼着扑来!它们的抗性远比普通泣骸更强!
“崩山裂!”石坚怒吼,双拳如同重锤,将两只试图从侧面突进的骨刃造物狠狠砸飞,金属与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但他很快也被几只触手造物缠住,那触手力量奇大,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让他一时间难以脱身。
苏灵儿和百晓生则陷入了苦战。苏灵儿的水系术法对这些怪物的效果大打折扣,只能以“若水缚”勉强限制其行动,再用冰棱突刺进行骚扰。百晓生更是狼狈,他的符箓对这些皮糙肉厚、又兼具能量抗性的怪物效果有限,只能依靠身法和一些低阶的干扰符箓周旋,险象环生。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小小的枢纽站内,能量爆炸声、金属碰撞声、怪物嘶吼声、以及术法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混乱无比!
林逍然眼神冰冷,身形在怪物群中穿梭,星辉指如同死神的点名,每一次点出都必然有一具侵蚀造物倒下。但他体内的灵力消耗极快,太初归元力更是所剩无几,不敢轻易动用。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尽快突围!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那个通往“西翼能源调节中心”的通道入口。入口处同样被几只强大的、气息接近筑基后期的侵蚀造物堵住。
“向我靠拢!集中力量,突破那个入口!”林逍然传音大喝,同时体内《周天星衍诀》疯狂运转,丹田内的星辰源核微微震颤,引动周遭稀薄的星辰之力汇聚。他双手虚抱,一颗拳头大小、凝聚了精纯星辰灵力的光球迅速成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星衍·爆!”
他低吼一声,将手中的星辰光球狠狠推向堵住入口的那几只强大造物!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在狭窄的空间内响起!刺目的星光瞬间吞噬了那几只造物,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将靠近的其余怪物也掀飞出去!
爆炸的余波也让林逍然气血翻腾,但他强忍着不适,厉声道:“走!”
苏灵儿四人立刻抓住这宝贵的空隙,顶着肆虐的能量乱流,朝着被炸开的通道入口冲去!
石坚怒吼着将最后一只缠住他的触手造物撕碎,紧随其后。冷凝霜则反手挥出数道冰墙,暂时阻隔了后方追兵。
五人如同利箭,射入了那条向上的通道。
通道内依旧昏暗,但似乎宽敞了不少。身后怪物们的嘶吼和撞击冰墙的声音被迅速抛远。
然而,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前方通道的尽头,隐约传来了一片更加密集、更加狂躁的嘶吼声,以及……一种仿佛无数心脏在同时跳动的、沉闷而令人窒息的“咚……咚……”声!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与整个源星殿的脉动连接在一起。
林逍然停下脚步,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的神识感知到,通道的尽头,并非预想中的“能源调节中心”,而是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而在那片空间中,聚集着难以计数的泣骸和侵蚀造物!其中几股气息,甚至不比之前在深渊之底遇到的熔骸巨像弱多少!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一股庞大、混乱、却又带着某种原始“意志”的波动,从那个方向传来,如同一个巨大的……“巢穴”!
他们似乎……闯进了源星殿内部,一个泣骸和侵蚀造物盘踞的……老巢!
“我们……好像走错路了?”百晓生看着前方那如同鬼蜮入口般的通道尽头,声音干涩。
林逍然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通道两侧。在墙壁的一块破损的金属板后,他看到了一个被灰尘覆盖的、古老的标识牌,上面用一种扭曲的、混合了星烬族和天机门风格的文字标注着:
**【警告:西翼孵化场·禁区】**
孵化场?!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根据曜的传承记忆,源星殿内部确实存在一些用于培育和维护星殿辅助生物的设施,但在大寂灭后,这些设施显然已经失控,被寂灭之息污染,成为了孕育这些扭曲存在的温床!
他们不仅没能顺利前往能源调节中心,反而一头扎进了怪物窝里!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身陷绝境!
通道尽头那密集的嘶吼声和沉重的心跳声越来越近,仿佛死亡的倒计时。
林逍然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仅存不多的灵力和那缕微弱却坚韧的太初归元力,又看了看身边伤痕累累、但眼神依旧坚定的同伴。
不能退,退回去面对苏醒的寂灭冰魄和更多的侵蚀造物,同样是死路一条。
唯有前进,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平静而深邃,逍遥道心在绝境中反而越发澄澈。
“准备战斗。”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误入了‘巢穴’,那我们就……给它来个中心开花!”
他抬起手,指尖再次萦绕起混沌色的气流,目光投向那嘶吼传来的方向,如同利剑出鞘。
“跟我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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