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深呼吸！你已经有经验了。”
幸福的日子过了小半年，今天在内科的会议上，蓉蓉突然开始宫缩。
她正说着工作安排，话音刚落，脸色忽然一变，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她努力装作没事，手撑在桌子边上，但我离得近，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蓉蓉，你是不是肚子痛？”我低声问。
她咬着牙点点头。
“快，送她去妇产科！”
内科的同事们反应很快，立刻有人去推担架，有人去开路，一群人簇拥着把蓉蓉送到了妇产科的门口。
一路上她还死死攥着我的手，掌心满是汗。
“把会开完……”她喘着气，还不忘工作。
我心里又心疼又生气，忍不住责备她：“你别管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是要孩子，还是要开会啊？！”
她眼睛紧闭，没再说话，手却越抓越紧。估计她疼得厉害，连指甲都掐进了我的手背。我硬是咬牙没吭声，只是一直握紧她的手，陪着她走进产房。
门“哐”地关上，外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的心却乱得很，像有只鼓在胸口敲个不停。我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着，毕竟怀这个孩子，她一路走得实在太不容易了：晕倒住院不止一次，还差点流产，孕反不断，几乎每一步都磕磕绊绊。
这才看到掌心和手背都是被蓉蓉抓出来的红痕。
想想蓉蓉刚刚的话，我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诚哥！”我转头喊住守在门口的李诚，“你快去给粮食局打电话，告诉张熙臣，蓉蓉要生了！”
李诚愣了一下，立刻点头，飞快跑了出去。
我又看向人群：“祖德，你留下守着。其他人，先回去开会！”
“可是蓉蓉她——”丁香皱着眉头，明显不放心。
“我知道大家担心她。”我安抚大家，“但现在我们把会议快速结束，这样才有空一起回来守着。她最需要的，就是我们不要慌。”
同事们点点头，陆续跟着我回了会议室。
我飞快地接过蓉蓉没讲完的内容，把她关于科室分工的修改方案说完。
“内一到内四的分科继续保留不变，不过人员要调整。内二病人多，夜班也多，谢米生继续当负责人，同时把丁香调过去协助。内三的李祖德调到内四，去帮忙精神和心理。”
大家都认真听着，我一边讲，一边快速扫视全场，生怕有人走神。
“还有，新来的两位同志——范玉兰和冯冠亚。”
范玉兰是林凤镇调来的卫生员，有三年经验。冯冠亚是安岳的专科毕业生，刚毕业调过来的，才十八岁。
“范玉兰去内三。你王哥有经验，带着你，很快就能上手。”
“好的，何姐。”范玉兰站起来说。
冯冠亚去内二，跟你谢哥、丁姐学。内二辛苦，但忙点对你成长快。”
冯冠亚脸红红的，认真点头：“谢谢何姐，我会努力的。”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在医院里，已经成了大家口中的“何姐”了。
我又补充：“值班表我排好了，贴在黑板上，大家自己记一下。各分科的负责人要带新同志熟悉流程。”
一口气把会议收尾，我几乎没停留，立刻又跑回了妇产科。
刚到门口，就看见张熙臣气喘吁吁地跑来。
他额头上全是汗：“出来了吗？”
“还没。”李祖德摇头。
张熙臣喘着气，自言自语：“我算过的，今天不会有事的，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笑着安慰他：“放心吧，今天可是五四青年节呢，能比这日子更好吗？一定没事的。”
李祖德也附和：“这孩子挑日子出生啊，天生就是一名进步青年。”
话音未落，产房的门“吱呀”一开，护士抱着个小小的婴儿走了出来。
“郭蓉蓉的家属？”
我们立刻迎上去。
护士一边笑，一边把孩子举给我们看：“母女平安，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生得可白了，眼睛大大的。”
张熙臣忙问：“蓉蓉怎么样？”
“放心，很顺利，马上就出来了。”
李诚在旁边催促：“快把孩子接过去啊！”
张熙臣赶紧伸手，把孩子接了过来。小小的一团，蜷在襁褓里，脸白嫩嫩的。
我也盯着护士，护士冲我笑：“何姐，放心吧，郭姐顺利得很。”
我的心这才落地，重重点了点头：“那就好。”
果然没过多久，蓉蓉就被推出来了。她满头是汗，却还睁着眼。
张熙臣立刻把孩子交给我，自己俯下身，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我抱着孩子，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天啊，我从没抱过刚出生的娃！
这小身子软乎乎的，轻得让我生怕一碰就会掉下去。我紧紧僵着胳膊，一动不敢动。
李祖德忍不住笑：“小棠，你别像抱炸药似的啊。”
护士也好心提醒：“何姐放松点，孩子不会掉的。”
“放松？放松她不就掉下去了？”我瞪大了眼睛。
大家哈哈大笑。
李祖德摇摇头：“谁让你还没娃呢。”
抱着孩子回到病房，张熙臣正焦急地往外张望，一见到我，忙埋怨：“我说呢，怎么半天没见你和孩子，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李祖德打趣：“能出什么事，就是小棠不会抱孩子。”
张熙臣和蓉蓉都笑了，结果蓉蓉一笑，疼得“嘶”了一声。
我立马瞪李祖德：“谁让你逗她笑的！”
赶紧把孩子抱到床边，递给蓉蓉。
蓉蓉一看，满心欢喜：“好白啊，这娃真好看，好乖。”
我立刻摇头：“她可不乖。”
张熙臣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八字可不是静的性格，分明是一哪吒闹海。”
张熙臣立刻严肃：“我回家就看。”
蓉蓉看着她：“不管静还是动，都是我的孩子。想好名字了吗？”
张熙臣郑重点头：“早就想好了。若是儿子，就叫张珩之；若是女儿，就叫张瑜之。以后她就是——瑜之了。”
“瑜之。”蓉蓉轻轻念了一遍，“我喜欢这个名字。”
“有什么典故吗？”李诚忍不住问。
“瑾瑜匿瑕，贤者讳短。瑾是内在之美，瑜是外在之光。刚好和她姐姐，一静一动，瑾之内敛如玉质，瑜之外放如玉光。”
我听着，暗暗想——下一个就是舅舅了，该叫珩之吧？可舅舅的名字却并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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