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那声叹息散尽,裴无咎指尖的琴音也归于沉寂。
新的篇章,开始了。
沈阁老府邸,晨光熹微。
年逾古稀的沈阁老端坐于紫檀木桌前,正欲品尝新到的雨前龙井。
他一生讲究,清晨第一盏茶,必须由井中取水,文火慢烹,方能入口。
茶汤碧绿,清香扑鼻。
他端起白玉茶盏,凑到唇边,动作却猛地一僵。
只见澄澈的茶汤水面上,倒映出的并非屋顶的雕梁画栋,而是一片无垠的荒野。
荒野之上,七十二对光秃秃的赤足脚印,正从极远处,一步一步,清晰地朝着他府邸的大门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放肆!”
沈阁老勃然大怒,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了满身,价值千金的白玉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陈妈!”他厉声喝道。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仆妇闻声快步跑了进来,正是陈妈。
她见状大惊,连忙取来布巾为沈阁老擦拭衣袍。
“阁老,您这是……”
“把院子给我扫了!里里外外,一根草都不能留!”沈阁老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强作镇定,可那茶水中诡异的倒影,已在他心底种下了寒冰。
午后,陈妈正在院中清扫落叶。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她手中的扫帚竟脱手飞出,在半空中一个盘旋,重重落在庭院中央的青石板上。
陈妈吓得后退两步,揉了揉眼。
只见那扫帚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帚尾在满地灰尘上奋力划动,一笔一画,力透石板。
五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赫然出现——
癸未案待审。
陈妈脸色煞白,这五个字仿佛一道催命符,让她双腿发软。
癸未年,正是二十年前,白马沟出事的那一年!
沈阁老闻讯赶来,看到地上的字,瞳孔骤然收缩。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一脚踢开扫帚,对身后的管家低吼:“封府!即刻封府!所有家丁,分班巡逻,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来!”
管家领命而去。
府门紧闭,家丁护院们手持棍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可他们谁也没发现,在他们转身交错的瞬间,每个人的眼中,都曾短暂地闪过一抹幽蓝色的光芒。
半个时辰后,管家前来复命,却发现所有护院都像丢了魂一样,呆立原地,对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一片茫然。
他们,集体失忆了半个时辰。
与此同时,皇城深处,皇家档案副库。
这里阴暗潮湿,尘封着无数见不得光的秘密。
温砚秋借着灯下观政团刚刚获得的权限,调阅着一份被列为“绝密”的卷宗。
她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目光在一行朱笔批注上凝固了。
“织魂一族,恃术傲物,拒行‘魂籍篡改’之令,其心可诛。”
篡改魂籍?
温砚秋心头剧震。
在这个世界,魂籍是人死后轮回转世的唯一凭证,由名录司掌管。
篡改魂籍,等同于判处一个人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是比灭门更歹毒的绝户计!
卷宗末尾,赫然盖着一枚私印——时任名录统筹使,沈长青。
正是如今的沈阁老!
原来,织魂一族被灭门,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谋逆,而是因为他们拒绝为沈阁老执行这等伤天害理的脏活!
温砚秋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取来纸笔,将这份关键证据抄录成册。
她必须马上将它呈交执灯阁!
她将抄录本藏入袖中,快步走出档案库。
可刚一拐过阴暗的甬道,两道黑影便如鬼魅般从梁上落下,挡住了她的去路。
城南,风雨桥头。
裴无咎正欲收琴,耳边却传来一阵凄厉的猫叫。
那叫声并非发情或争食,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循声而去,最终在沈府后巷的一口枯井旁,看到了一圈炸毛的野猫。
它们围着井口,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却不敢靠近。
裴无咎走上前,朝井下望去。
井底漆黑,但借着微光,他看到井壁上竟爬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的细线。
他心中一动,将古琴置于井沿,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
“嗡——”
琴音传入井中,那些细线竟随之产生了共振。
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音流,顺着琴弦,传入他的耳中。
那不是一个声音,而是数十个、数百个临终前的遗言碎片,被强行拼接在一起的哀嚎。
“水……好冷……”
“我的孩子……”
“为什么……”
裴无咎闭上眼,将这些破碎的音节迅速在脑中编织成谱。
他连夜将这份音谱上报执灯阁。
静室中,仕女母偶接收到音谱,膝上算盘的乌木珠子疯狂跳动。
片刻后,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音,首次从母偶口中发出:
“目标确认:沈氏,编号甲子零零叁。灯引路,启动。”
深夜,沈府柴房。
陈妈借着为主人整理旧物的名义,偷偷打开了一只尘封多年的楠木箱。
箱子里,全是当年沈阁老下令焚毁的文件残片。
她颤抖着手,在一堆灰烬中翻找。
忽然,一片未被完全烧毁的硬牛皮纸角,刺痛了她的指尖。
她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谢氏全族,魂禁不得录。”
谢氏!织魂一族,就姓谢!
陈妈的呼吸瞬间停滞。
二十年前,就是她亲手点的火,烧掉了这些文书。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官场倾轧,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她死死攥住那块残片,一颗心狂跳不止。
她知道,这东西能要沈阁老的命,也能要她自己的命。
次日清晨,她揣着残片,以买菜为由,疯了似的奔向城南的执灯阁。
然而,她刚出巷口,就被两个看似闲逛的汉子盯上了。
归家途中,路过一座小石桥,陈妈脚下“恰好”被一根绳索绊倒,整个人朝着冰冷的河水栽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一只巴掌大的布偶燕子从天而降,尖喙精准地啄断绳索,同时另一只早就等在桥下的青蛙布偶,用它巨大的荷叶,稳稳地托住了下坠的陈妈,将她送到了岸边。
布偶们将惊魂未定的陈妈,一路“护送”到了名录司旧衙的大门前。
阿阮亲自审阅了陈妈交出的残片。
她将其与温砚秋密报的“魂籍篡改”、裴无咎破译的“枯井遗言”相互印证。
仕女母偶的算盘最终停下,生成一行血红的编码。
阿阮面无表情,正式立案。
“甲子零零叁,沈氏滥用名录权,致织魂灭族案。”
她走到母偶身前,从一个锦盒中,取出了最后一枚备用的、由至亲头骨打磨而成的骨珠,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中,将其按入了母偶胸口的凹槽。
“嗡!”
仕女母偶全身的金丝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眸,竟射出两道肉眼可见的青色光柱,穿透屋顶,精准地投射在城北沈府的正厅之上!
当夜,沈府上下百余盏灯笼,无论新旧,在同一时刻,无火自燃。
幽蓝的火焰舔舐着灯罩,却不损其分毫。
火光摇曳中,每一盏灯笼上,都浮现出一行清晰的血色大字:
“您已被列入点名序列。”
沈阁老瘫坐在太师椅上,望着满院诡异的蓝火,浑身抖如筛糠。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我以为……我以为把名字都抹了,就不会有人记得……”
话音未落。
“叩、叩、叩。”
三声轻响,从他身侧的窗户传来。
他僵硬地转过头,只见光洁的玻璃窗上,不知何时,已缓缓浮现出七十二个小小的、沾满泥土的掌印。
那些掌印,正由外向内,一下,一下,固执而又不知疲倦地,继续敲打着。
执灯阁顶楼,阿阮遥望北方的沈府,那里青光冲天,百鬼夜行。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低声说道:
“现在,轮到你说算了。”
而沈府之内,沈阁老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目光,并未望向窗外,而是猛地扫过阶下瑟瑟发抖的一众家仆。
他的眼神,从惊恐化为了一丝狠厉的疯狂。
鬼神可怕,但家贼,更难防。
他必须在那些“东西”找上门之前,先亲手揪出那个将他拖入深渊的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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