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林婉晴的抉择
无人机残骸被血疫带走处理了，音乐教室里重归寂静，但空气中那份被窥视后的凝重感却久久不散。易不凡依旧站在窗边，望着那片仿佛亘古不变的灰色天空，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这层屏障，看清窥视者的真面目。
林婉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刚才那架无人机，以及易不凡与血疫、守寂之间那充斥着无形压迫感的对话，像是一记重锤，敲碎了她内心深处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里不是一场噩梦，醒来就能回家。这是一个真实的、残酷的、遵循着赤裸裸弱肉强食法则的世界。鬼校之外，还有更广阔、更危险的存在。而易不凡，这个她曾经的同学，如今已踏着鬼物的尸骸，走上了通往王座的阶梯。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却背负着整个鬼校的阴影与重量。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不想像那些被吞噬的鬼物，或者像那架无人机一样化为齑粉，她就必须改变。
不能再只是一个被动承受、需要保护的“活人累赘”。
“易不凡。”她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但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易不凡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想变强。”林婉晴深吸一口气，将这句话清晰地说了出来，“像你一样……至少，拥有自保的力量。我不想下一次再有东西闯进来时，只能躲在后面，什么也做不了。”
易不凡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这么说。
“变强？”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在这里，变强最快的方式，就是吞噬。或者，被吞噬。”
“我知道。”林婉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但我做不到像你那样……直接吞噬它们。我承受不住那股怨念和疯狂。”她很有自知之明，易不凡能做到，是因为他本身就有某种特殊性，或者那个神秘的“系统”。而她，只是一个普通女生。
“所以？”易不凡微微挑眉。
“所以，有没有其他的方法？”林婉晴上前一步，眼神灼灼，“比如……像那些小说里写的，契约？共生？或者……引导？”她想起了守寂，那个图书管理员看起来就不像是纯粹依靠吞噬变强的。
易不凡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评估她的决心和价值。
片刻后，他才开口道：“有。但风险同样巨大，甚至可能比直接吞噬死得更快、更痛苦。”
“我不怕！”林婉晴立刻回答，语气斩钉截铁。与其在恐惧和无力中等待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不如拼死一搏。
易不凡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确认了她的决心并非一时冲动。
“跟我来。”
他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林婉晴心中一紧，立刻跟上。
易不凡没有去别处，而是直接走向图书馆的方向。一路上，遇到的鬼物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见到易不凡都如同老鼠见了猫，远远地就匍匐在地，不敢抬头。林婉晴跟在他身后，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些鬼物在恐惧之余，投向她时那混杂着好奇、贪婪与忌惮的复杂目光。
图书馆依旧是那副沉寂的模样，大门敞开着，内部光线昏暗，仿佛一张巨兽的口。守寂并不在门口，但当他二人踏入图书馆的瞬间，那个穿着蓝色长衫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排书架旁。
“易先生。”守寂微微躬身，目光扫过林婉晴，带着一丝探究。
“找一个适合‘共生’的魂体。”易不凡直接下达命令，“要求：灵智较高，怨念相对平和，能力偏向辅助或感知，最好是女性。”
守寂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请随我来。”
他转身，向着图书馆深处走去。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昏暗，书架也变得越发高大、古老，上面陈列的书籍不再是普通的纸质，有的像是人皮封面，有的用骨头做书签，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淡淡腐殖质混合的诡异气味。
林婉晴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紧紧跟在易不凡身后，不敢远离半步。
最终，守寂在一排看起来相对“正常”的书架前停下。这排书架上的书大多是线装古籍，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和岁月沉淀的气息。
“这里收录的，多是‘慧魄’与‘执念’所化的魂灵。”守寂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它们或因求知而亡，或因未竟之愿滞留，灵智清明，攻击性较弱，但各有偏执。”
他的手指在一排书脊上轻轻滑过，最终停留在一本封面淡蓝色、上面用娟秀字迹写着《数理精蕴》的古籍上。
“她生前是数学天才，痴迷于推演与规律，因一场意外夭折，执念不散，化为此书魂。能力偏向解析、推演与构筑‘理’之屏障。怨念极淡，唯求知欲强烈。”守寂将书取下，递给易不凡。
易不凡接过书，入手微凉。他能感觉到书内蕴藏着一个相对纯净而坚韧的灵魂波动。
“这个，你觉得如何？”他看向林婉晴。
林婉晴看着那本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古籍，有些迟疑。一个数学天才的女鬼？这和她想象中的战斗伙伴似乎不太一样。
守寂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补充道：“在此地，知识即是力量。她能帮你看清规则的脉络，解析能量的运行，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预判危险，构筑防御。对于目前的你而言，这比直接获得攻击能力更为重要。”
林婉晴恍然。的确，在这样一个规则诡异的地方，能够“看懂”规则，远比盲目的力量更有用。
“就她吧。”林婉晴下定了决心。
易不凡将书递给林婉晴：“握住它，感受它。尝试与里面的魂灵沟通。记住，是共生，不是吞噬。你需要得到她的认可，或者，让她认可你。”
林婉晴深吸一口气，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那本《数理精蕴》。书入手比她想象的要沉，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掌心蔓延开来，让她因紧张而躁动的心绪平复了不少。
她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将自己的意念投向手中的书籍。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渐渐地，她“看”到了一个场景——一个明亮的教室，黑板写满了复杂的数学公式，一个穿着校服、梳着马尾辫的清秀女生，正蹙着眉头，专注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嘴里念念有词。
忽然，教室剧烈晃动，天花板塌陷……画面戛然而止。
紧接着，无数的数字、符号、公式如同洪流般涌入林婉晴的脑海！它们旋转、碰撞、组合，试图构建出某种规律，却又不断崩塌重组。一股强烈的、近乎偏执的求知欲和因为演算被打断而产生的无尽遗憾与执着，冲击着林婉晴的意识。
“呃……”林婉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被这些信息撑爆了。她咬紧牙关，努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没有抗拒，而是尝试去理解，去接纳。
“告诉我……你的问题……”她在意念中发出询问，“我们一起……找到答案……”
涌入的信息洪流微微一顿。
那个女生的虚影再次出现，她抬起头，看向林婉晴意识所在的方向，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点焦距。
“……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一个断断续续的、带着执念的意念传递过来。
林婉晴一愣，随即苦笑。这执念……还真是不小。但她没有嘲笑，而是以一种极其认真的态度回应：“好……我们一起……虽然很难，但我们可以……慢慢来……”
她释放出自己的善意和包容，以及一种对知识和规律的尊重。
那庞大的信息流渐渐变得温和起来，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开始有序地在她意识中流淌。那股执念也仿佛找到了寄托，缓缓地与她自身的灵魂开始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林婉晴缓缓睁开眼睛。
她手中的《数理精蕴》古籍已经消失不见。而她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多了一些东西，视野也似乎变得不同了。空气中流动的阴气，在她眼中仿佛变成了一道道可视的、有着细微规律的能量流。图书馆书架上的那些诡异书籍，她虽然依旧看不懂，但却能隐隐感觉到它们所蕴含的能量属性和危险等级。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洞悉事物的冷静光泽。
“成功了？”易不凡问道。他能感觉到，林婉晴的气息变了，多了一份理性的冰冷和不易察觉的坚韧。
林婉晴点了点头，感受着脑海中那个陷入沉睡、兀自推演着复杂公式的魂灵，轻声道：“嗯。她叫……‘数理’。”
守寂在一旁微微颔首：“很顺利。接下来，需要时间慢慢磨合与成长。”
易不凡看着气质已然不同的林婉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很好。”他说道，“那么，现在开始，履行你的职责。统计存活者，评估资源，同时……试着用你的新能力，‘看’一看这所鬼校，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是！”林婉晴挺直脊背，语气坚定。她不再是需要保护的累赘，她是易不凡麾下，第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活人”助手。
她的抉择，将她彻底绑上了易不凡的战车，也为自己，在这绝望的鬼校中，争得了一线生机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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