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来时的生活相似，人造白昼到来时，拓荒者就闭门不出，夜晚来临时，他们三三两两地出门闲逛，却也没有昼夜交替时那么多的数目。
柳芙月隔日便会跟他们一起去渡桥，还会去总部接受人体改造，但每次去总部前，都会支开女孩和tUNG，那时她们就会去觅食，但好几日都没遇到“虫子”了，tUNG暗自松了口气。
渡桥时tUNG也帮不上什么忙，在旁边昏昏欲睡的，近日便不想去渡桥了，每天早晨都缩在家中，安静地等他们回来。
在极夜的第9日早晨，tUNG起床后玩了会游戏机，感觉玩腻了，又去厨房烤了些松饼当点心，最后回到沙发上复盘昨日的棋局，想着想着便走神了。
“tUNG？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是想家了吗？”
“有点吧。”
女孩刚渡桥完回来，就看见tUNG坐在沙发上发呆，跟丢了魂一样，双目失神，不知道思绪飘到了哪里。
“你想回去的话，需要博士的帮助，我一个人是打开不了虫洞的。”
“博士是谁？”
“博士是个渡云师，他灾变前是个天文学教授，参与了空间站的建设的。”
“奥，那是怎么做呢？”
“我得进入濒死状态，你才回得去。”
“濒死？不至于吧，我上一次穿越，那个同位体只是被电击了，就可以作为虫洞的引子了。”
“行不通的，你说的这种方式我早就试过了，小云雀的身体和人类不同，需要更大的刺激。”
“这样吗？”
“嗯。”
tUNG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女孩抱在怀里，抚过她的后脑勺，有些心疼，她确实下不了手。也罢，就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吧，反正x星系应该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再次挑事。
“我其实一直很困惑，你是遇到了什么，才会唤我前来呢？”
“我……我在处理垃圾的时候，差点被反杀了。”
“啊？是处理进化失败的拓荒者的时候吗？”
“对。”
“怪不得，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血，那是你的血吗？”
“不是，是他们的。”
“你不会流血，对吗？”
“对，因为我不是人类，甚至不算生物。”
“你算生物的。”
“你总是这样，我不喜欢自欺欺人。”
“好吧，抱歉。”
听到女孩的话，tUNG心里感觉有些难受，缓缓低下了头颅，再次抬起时，又恢复了清明。
“你为什么会被反杀？”
“因为他们人多，我双拳难敌四手。”
“你为什么会单挑那么多人，没有其它小云雀陪你一起吗？你爸爸呢？”
“小云雀是群居动物。”
“对啊，那更奇怪了。”
“但我们不是，我们是孤独的机器，习惯了独自执行命令。”
“那你下次可以喊上你爸爸一起啊，你还这么小，他们怎么放心的啊？”
“对生物来说，我是未成年，但对机器来说，我是高阶智慧生物，我大脑的知识储量是人类的300倍，对危险的判断能力也高于成人。”
“但你在两年前也只是个孩子啊，猛地灌入这么多信息到你的脑海中，你真的消化得了吗？难道不会过载？”
“我不知道，很多知识确实不像我自己的，只是飘浮在我的大脑中，关键时候冒出头，不需要了就放回去，很多东西都是我理解不了的。所以我选择了只接收命令，别的全部抛之脑后。”
“在你最需要引导和关怀的时期，他们却不把你当作孩子，而是当作无情的机器，这是人性的沦丧！”
“你不要生气了，这里的小云雀都这样的，除了我，还有一部分人，也是孩子。”
“不能因为习以为常，就失去感知痛苦的能力。你是人，你的潜意识是把自己当作人来看待的，而不是机器，他们也不该把你当作机器。”
“你，经常这样无能地愤怒吗？”
女孩拧紧眉心，犹豫再三，艰难地从喉咙卡出了几个字。
“什么意思？”
“你的愤怒并不能改变什么，徒有愤怒却无法行动，就是无能狂怒啊。”
“你……，唉，其实我不是在愤怒，而是在心疼你。”
“心疼，是什么感觉？”
“是一种密密麻麻的钝痛，绵绵不绝，挠着我的心。”
“这样的感觉不舒服吧？”
“嗯，但我迷恋这种感觉，因为我的心脏，在为我在意的人而跳动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替她感受心尖的搏动。”
“你是想说……”
tUNG却突然比了个嘘的手势，握住女孩的手腕，把她的手带向自己的心脏处，眼神带有希冀和期许，像在邀请她感受她的心跳。
“跳得不快啊。”
女孩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眶，面露不解。
“当然不快，因为这是心疼，不是心动。但它和正常的心跳不一样，你仔细听，它好像在哀鸣。”
女孩把右侧的耳朵靠在了tUNG的心前，仔细聆听着，嘭，嘭，嘭的声响。
这就像是，岩浆水泡的破裂声，每一次破裂，都牵引着之下岩浆的滚滚热浪，蕴热了女孩的脸颊。
好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女孩在心里默默想着。
过了许久，当她抬起头时，却望见了清桐脸颊上风干的泪痕。
“别哭了，我懂了。”
女孩踮起脚尖，用指腹替她擦干泪水，抹去泪痕，被一同抹去的还有tUNG繁杂的心绪，以及心中隐隐的疼。
在她们相互抚慰的时候，清诩站在卧室和客厅的交界处，半敞着房门，微偏着头靠在门上，目光向沙发望去，却未达眼底。
今天余燕好像心情不错，难得拉着柳辰一起下厨，到这里这么多天，tUNG还是头一次尝到余燕做的饭，之前都是清诩在做，柳芙月偶尔会帮忙。
味道出乎意料的美味，跟清诩做的家常菜不一样，余燕的厨艺应当是可以开店的，但tUNG和清桐要是去帮忙的话，店可能就要倒闭了，两人都是厨房杀手级别的。
“好吃吗？”
“好吃。”
“妈妈，tUNG说她觉得好吃。”
因为余燕听不到tUNG的言语，清桐也坐到了餐桌旁，充当传声筒的角色。
tUNG每日悠闲的生活过得很充实，她也逐渐习惯了这里的作息。在她的劝诫下，女孩处理拓荒者的频率也在降低，出手前也会斟酌再三，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杀人机器了。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昼夜交替的夜晚，柳芙月这次没有去黑堡，像是担心被人察觉什么，只是安静地在屋子里待着，tUNG也陪着她一起。
“下周我去总部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吧。”
“好，那清桐要去吗？”
“她不去，这是对她的保护。你带点防身的东西，收一下行李，你可能得住下了。”
“好的，那他们都知道吗？”
“余燕知道，其他人我还没告诉。”
“那可以在我去之后，告诉清桐，让她放心吗？”
“看情况吧，只能半真半假地跟她说。”
“也行啊，至少别一直瞒着她，她会伤心的。”
“嗯，你们俩感情倒是挺好的。”
“因为我们是同位体嘛。”
柳芙月的脸上有疲惫的痕迹，像是经历了风霜，在冷冻人的面庞上如此明显，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像被永远雕刻在脸上的横纹。
“我去收拾东西。”
“好，不急，多检查一下，天亮了我们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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