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鹰国前，张铭曾刷到过不少视频段子，说在这个国家，叫一次救护车要花费500镑，折合Rmb四千多块。
但来了这里之后，他才通过学校迎新手册了解到，对于国民医疗服务体系（NhS）覆盖的范围来说，大部分紧急情况下的救护车服务，其实并不需要个人支付这样高昂的费用。
当然，退一万步讲，此时此刻，别说五百镑，就算是一千镑，只要能换来即时的医疗救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支付！
人的生命，永远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更何况，今天刚从伊莱亚斯教授那里赚到了一笔不菲的“小钱”，就算真要收费，他也完全负担得起。
电话很快被接通。
“你好，请问你呼叫哪种服务? police（警察）, Fire（火警）, or Ambulance（救护车）?” 接线员冷静而程序化的声音传来。
“救护车，我需要医疗服务！”张铭用尽可能清晰的英文说道。
“好的，请告诉我您的具体位置，以及病人的情况。”
张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迅速而准确地报出了这栋学生公寓的详细地址，精确到了房间号，并用简洁的语言，说明了林悦正处于高烧状态且意识模糊的紧急症状。
他以为，接下来听到的，将会是“救护车已派出，请保持电话畅通”之类的标准回应。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让他心脏瞬间沉入谷底的一段话。
“先生，非常抱歉。由于今晚的极端雷暴雨天气，您所在区域的所有的非紧急救护车辆已暂停出动。我们已经记录了您的请求，但预计至少需要等待三到四个小时，天气好转后我们才能派出车辆。建议您继续为患者进行物理降温，并密切观察……”
“三到四个小时？！”张铭的理智“轰”的一声断了线，他几乎是朝着手机低喊了出来。
正蜷在书桌上，用尾巴尖盖住自己鼻子的米娅，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耳朵猛地一抖。它那颗橘色的小脑袋“嗖”地一下抬了起来，睡意惺忪的碧绿猫眼瞬间睁圆，茫然地看着这个突然变得狂躁起来的主人。
张铭完全没注意到自家猫咪的反应，继续对着听筒低吼：“你们能等！病人能等吗？！而且怎么就是非紧急了，她现在高烧不退，难道要等烧坏了才算紧急吗？”
米娅站起身，优雅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身体弓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它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似乎在奇怪他为什么对着一个小方块大喊大叫，还发出了软糯的询问声：“喵呜？”
“先生，请您冷静，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这确实是规定……”
“去踏马的规定！我不需要你们什么狗屁救护车了！”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直冲他的天灵盖，他低吼着骂了一句，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这最后一声怒吼，让米娅吓得浑身的毛都微微炸了一下，它轻巧地从书桌上一跃而下，迈着无声的猫步，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手机被张铭用力地攥在手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看来，虽然不收费，但那些视频和文章里提到的，动不动就要等上几个小时到一天才能得到治疗的传闻，大概率……是真的。
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忽然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柔软而温暖的触感。
缓缓低下头，只见米娅正用它毛茸茸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地蹭着他的裤腿，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安抚性低鸣，张铭伸出手抚摸着它，平复自己的心情。
就在这时，床上传来的一阵响动，林悦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一阵细碎而痛苦的呓语。
张铭猛地回过神，连忙把手从小橘猫身上抽离，三步并作两步，立刻冲到床边蹲下，将耳朵凑近了去听。
灯光下，她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像是在经历着一场可怕的梦魇。
“弟……弟弟……”
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钻入了他的耳朵。
听到这个称呼时，张铭猛地一愣，他记得悦悦姐之前说过，她是独生女，哪里来的弟弟？难道是某个关系特别亲近的表弟或者堂弟？
又或者……这是她在心底里，对自己的昵称？
当他听到后面的那句话时，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不要……跳……求你……不要离开我……”
她的声音破碎、模糊，却带着一些撕心裂肺般的哀求。
“悦悦姐，我没走，我在这里！”他想也不想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试图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然而，林悦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她还在反复而痛苦地念叨着，眼角紧闭，身体微微颤抖。
她的一只手，甚至从薄毯的边缘挣扎着探了出来，在半空中胡乱地抓挠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张铭见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出自己的双手，将她那只冰凉中带着滚烫的手，紧紧地抓住，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弟弟……别……”
掌心中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张铭福至心灵，他俯下身，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回应道：
“姐姐，我一直在，我没有离开。”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当“姐姐”这两个字，清晰而温柔地传入她耳中时，林悦那一直因为痛苦和恐惧而紧绷的身体，竟然在瞬间，奇迹般地，缓缓地舒缓放松了下来。
在张铭说完后，她那紧紧锁在一起的眉头，渐渐舒展。那急促到令人心焦的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而悠长。
仿佛一个在噩梦的无尽深渊中坠落的人，终于抓住了那根从天而降的救命绳索。
她不再呓语，也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躺着，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那紧闭的右眼眼角，无声地、缓缓地滑落下来，没入了鬓角的发丝之中。
张铭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用指腹轻轻地帮她拭去了那滴泪痕，静静地看着那张终于舒缓下来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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