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将至，京杭大运河尚未完全封冻，一支规模不大却格外引人注目的船队，在凛冽的河风中，缓缓驶离京城码头。为首的官船上，林凡身着绯色官袍，外披玄色大氅，身姿挺拔。他身边，站着凤冠霞帔、盖头已揭的顾莲舟。她容颜清丽依旧，眉宇间却多了几分为人妻的温婉与坚毅，眼中带着对未知前路的些许忐忑，但更多的是与身边人同行的坚定。
徐阶夫妇及一众清流同僚在码头相送，场面既喜庆又带着几分壮行之意。林凡在京城完婚后，并未多做停留，皇帝特旨，允他携新婚妻子返回任所，并明确了其“山东布政使司参政，兼领昌乐县事，协理临川及周边漕运治安”的新职责。这“协理临川”四字，意味深长，等于赋予了林凡跨县干预临川事务的权柄，目标直指郭康及其背后的漕运黑幕。
船行河上，避开拥挤的官船，速度颇快。船舱内，红烛高烧，暖意融融。
“娘子，一路辛苦，可还习惯？”林凡替顾莲舟斟上一杯热茶，语气温和。他依旧习惯称她“娘子”，带着珍视。
顾莲舟接过茶杯，指尖与他微微触碰，脸颊微红：“有夫君在旁，不觉辛苦。”她抬眼打量这布置简单却整洁的官舱，“只是……我们回昌乐，还是……”
林凡知她顾虑，解释道：“昌乐是根基，必须回去稳定局面。但郭康盘踞临川，其患不除，昌乐永无宁日。我已命人在昌乐与临川交界处，寻了一处合适的旧驿馆，稍加修缮，作为我们暂时的居所和前哨。如此，既可兼顾昌乐政务，又能就近应对临川之变。只是……要委屈娘子了。”
顾莲舟摇头，目光清澈：“夫君志在社稷，为民除害，妾身岂是贪图安逸之人？夫君在何处，何处便是家。况且，能亲眼见证夫君施展抱负，莲舟心甘情愿。”
看着她毫无怨尤的支持，林凡心中暖流淌过，轻轻握住她的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船队抵达昌乐时，受到了远比上次更热烈的欢迎。百姓们不仅欢呼“林青天”，更是好奇地张望着他们爱戴的知县大人新娶的夫人。看到顾莲舟仪态万方、温婉可亲地站在林凡身边，与民众颔首致意，人群中爆发出更热烈的祝福。
在昌乐县衙简单停留，处理了积压的重要公务，听取赵虎等人汇报了昌乐近期安稳无事后，林凡便带着顾莲舟以及一众核心人手，移驻至位于两县交界、已然修缮一新的“青川驿”。
青川驿背靠小山，面临官道，距离临川县城不过半日路程，位置险要。林凡将其作为临时行辕和指挥中心，赵虎亲自负责安保，顾莲舟则在内院打理，将这里布置得虽不奢华，却温馨井然。
安顿下来后，林凡立刻召集赵虎和先期派往临川的探子。
“情况如何？”林凡开门见山。
一名精干的探子回禀：“大人，郭康极其狡猾，行踪不定，但我们确认他仍在临川境内，很可能藏在县内豪强‘薛府’之中。这薛家是临川首富，与已故的张允明关系匪浅，其家族生意多与漕运相关。临川知县吴启明，对薛家几乎言听计从，对我等探听消息百般阻挠。”
另一人补充：“还有，近期临川码头盘查突然严格，对我们的人尤其苛刻。而且，我们发现有疑似‘鬼首’标记的船只，在夜间于临川下游一处荒僻河湾聚集，似乎在转运什么东西，不像是普通货物。”
林凡目光锐利：“转运何物？可能查明？”
“对方守卫森严，我们的人无法靠近，但隐约闻到……类似火油和硫磺的味道！”
火油！硫磺！林凡与赵虎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沉。这绝非普通走私，郭康是想制造军械，还是准备进行更大规模的纵火甚至爆破？
就在林凡分析情报时，驿卒来报：临川知县吴启明前来拜会。
林凡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来得正好，请他进来。”
吴启明是个身材微胖、面团团似的中年人，一进来便满脸堆笑，拱手道：“下官临川知县吴启明，参见林参政！恭贺林大人新婚之喜！大人莅临鄙县交界，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吴大人客气了，”林凡虚扶一下，语气平淡，“本官奉旨协理地方漕运治安，日后少不得要与吴大人打交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吴启明连连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只是……林大人，您初来乍到，可能有所不知。这临川地界，民风淳朴，漕运往来也一向太平。近来或许是有些小毛贼流窜，但绝无大人所说的什么‘鬼首’匪类盘踞之事。下官以为，大人还是应将精力主要放在昌乐……”
“哦？”林凡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吴大人意思是，本官收到的情报有误？还是说，吴大人对治下的情况……并不完全了解？”
吴启明被林凡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强笑道：“下官岂敢质疑大人？只是……只是怕大人被一些小人蒙蔽，徒劳无功。再者，这跨县办案，手续繁杂，也需要州府协调……”
“这个不劳吴大人费心。”林凡语气转冷，“陛下赐我‘协理’之权，便是允我临机专断。若遇紧急情况，先斩后奏亦无不可！至于是否徒劳无功……”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吴启明，“待本官揪出那祸乱漕运、意图不轨的元凶，自然便知！”
吴启明额头渗出细汗，不敢再争辩，只得讪讪告退。
看着吴启明离去的背影，赵虎低声道：“大人，这姓吴的明显是来试探，兼下马威。”
“跳梁小丑而已。”林凡冷哼一声，“他越是如此，越证明临川有问题，郭康就在此地！传令下去，加大对薛府和那处荒僻河湾的监控力度！同时，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混进临川县的漕丁和衙役队伍中去！”
“是！”
夜色降临，青川驿内院书房。林凡将与吴启明的交锋及探得的情报告知了顾莲舟。
顾莲舟静静听完，轻声道：“这吴知县心中有鬼，夫君须得多加小心。那薛家既是地方豪强，盘根错节，强攻恐非上策。”
“娘子所言极是。”林凡点头，“我正在思虑，如何能找到其确切罪证，一击毙命。”
顾莲舟沉吟片刻，道：“妾身虽不懂政务，但也知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或可惑之。夫君既明他有所图谋（火油硫磺），或可示敌以弱，制造机会，引蛇出洞？”
林凡眼睛一亮！顾莲舟的思路给他提供了新的方向。他之前总想着如何严密防守，如何搜集证据，却忘了可以主动设局。
“娘子一言，惊醒梦中人！”林凡抚掌，“郭康急于报复，吴启明想把我逼走。我或许可以……假装将注意力放在昌乐内部整顿，放松对临川的 pressure，甚至制造一些‘内部麻烦’的假象……”
夫妻二人就在这红烛下，细细推演起来。顾莲舟虽不直接参与行动，但她细腻的思维和来自后宅的独特视角，往往能发现林凡忽略的细节。她的存在，不仅是情感的慰藉，更成了林凡事业上不可或缺的“贤内助”。
窗外寒风呼啸，室内却灯火温馨，计议已定。一张针对临川黑幕的大网，在这对新婚夫妇的默契配合下，悄然撒开。林凡知道，与郭康的最终决战，已不可避免，而这一次，他有了更坚实的后盾，也更强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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