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惊心动魄的抢救与排毒，小斌虽然依旧虚弱昏迷，但最危险的阴阳离决之象总算被强行扭转了回来。天色大亮时，他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稳，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那种笼罩在脸上的死灰色已经淡去，体温也回升到了接近正常的水平。
万大春让疲惫不堪的狗蛋和铁柱先去休息，自己则守在诊床边，密切观察着病人的任何细微变化。那位心力交瘁的父亲，也在万大春的劝说下，趴在旁边的桌子上打了个盹。
阳光透过窗户，驱散了诊室里残留的阴霾和部分异味（虽然那股腥臭味还未完全散去）。快到中午的时候，诊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万大春立刻凑了过去，只见小斌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涣散无光，虽然依旧疲惫虚弱，但已经有了一丝清明。
“水……渴……”他发出沙哑的声音。
守在一旁刚惊醒的父亲听到这声音，如同听到了天籁，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忙端过早就准备好的温水，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喂了几口。
喝下水后，小斌的精神似乎又好了一些，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万大春身上，虚弱地问道：“我……我这是在哪？您……您是医生？”
“这里是桃源村卫生所，我是这里的医生，万大春。”万大春温和地说道，“你中毒了，很严重，昨晚刚给你用了药，现在感觉怎么样？”
“中毒？”小斌愣了一下，随即似乎回想起了那如同噩梦般的痛苦经历，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我……我只记得浑身又冷又热，肚子疼得像刀绞，拉……拉得都是黑水……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心有余悸，声音都在发抖。
“现在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万大春继续问。
小斌感受了一下，微微摇头：“就是……没力气，像……像被抽空了一样……肚子还有点隐痛，但不像之前那么疼了……”
万大春点点头，这是正气未复、余毒未清的典型表现。他再次诊脉，脉象虽然依旧细弱，但那种混乱不堪、寒热交错的乖戾之象已经大为改善，变得相对清晰和顺了一些。这说明药方对症，阴毒已经被撼动并排出了一部分。
看到儿子真的清醒过来，还能清晰对话，旁边的父亲激动得老泪纵横，握着儿子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万大春知道，现在是了解中毒具体细节的最佳时机。他示意家属安抚一下情绪，然后看着小斌，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小斌，你还记得去黑龙潭游泳那天的具体情况吗？你父亲说你脚底板被石头硌了一下，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有没有看到水里有奇怪的东西？或者，上岸后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情况？”
他总觉得，仅仅是脚底破皮沾染阴毒，虽然解释得通，但似乎还不够充分。那种“鬼吻藤”的阴毒虽然厉害，但按照古籍描述，通常需要更直接、更大量的接触才会引发如此猛烈的毒性。小斌的情况，似乎比记载的还要严重一些。
听到“黑龙潭”三个字，小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和害怕。他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万大春沉稳而值得信赖的眼神，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低声说道：“万医生……我……我好像……还碰到了一样东西……”
（病人吐露隐藏的、更关键的细节）
万大春和病人家属的心都提了起来。
“什么东西？”万大春追问。
“是……是一个……骨头……”小斌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我在水底……感觉脚被硌了一下之后，有点恼火，就潜下去想看看是什么破石头……结果……结果摸到的不是石头，是一个……圆滚滚的，像是……像是人的头骨！上面……上面还缠着那种开小紫花的藤蔓！我当时吓坏了，赶紧甩开游了上来……回来之后，心里就一直毛毛的，没过两天，就开始不舒服了……”
头骨！缠着鬼吻藤的头骨！
万大春心中剧震！原来如此！
黑龙潭本就是阴气汇聚之地，沉溺其中的尸骨，常年受阴寒之水和鬼吻藤阴毒的双重侵蚀，其本身恐怕已经成了一个至阴至毒的“毒源”！小斌不仅脚破皮沾染了潭水阴毒，更是直接用手触碰了那个被鬼吻藤缠绕的、蕴含了不知多少年阴毒怨气的头骨！这相当于双重、甚至多重阴毒加身！难怪毒性发作如此猛烈，病情如此凶险诡异！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和他一起游泳的人没事，唯独他中了招！不仅仅是因为他脚破了皮，更因为他作死地用手去摸了那个最不该碰的“毒源”！
病人家属听完，也是吓得脸色发白，他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还在水底摸了死人的头骨！这……这简直是撞了邪了！
“万医生……这……这会不会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家属的声音都带着颤音，民间对于这种涉及尸骨的事情，总是容易往鬼神方面联想。
万大春摇了摇头，他虽然尊重民俗，但更相信医理：“大叔，不是撞邪。那头骨常年浸泡在阴寒毒水中，又被鬼吻藤缠绕，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阴毒载体。小斌用手直接触碰，大量的阴毒顺着皮肤（可能他手上也有看不见的微小破损）甚至毛孔侵入体内，所以才比单纯脚破皮要严重得多。这仍然是‘毒’，一种极其罕见的、凝聚了尸骸阴寒和植物阴毒的特殊阴毒！”
他这么一解释，家属虽然依旧觉得瘆得慌，但至少从“鬼神作祟”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一些，明白这仍然是一种可以理解的“病”（虽然是怪病）。
小斌听到自己竟然摸了死人头骨，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身体都开始发抖。
“不过你们也不用过于害怕。”万大春安抚道，“既然找到了根源，而且是‘毒’，我们就能想办法解。现在药方已经起效，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接下来，就是坚持治疗，把侵入体内的阴毒彻底清理干净。这个过程可能比较慢，需要耐心。”
他看向小斌，语气严肃地叮嘱：“小斌，你接触头骨这件事，以及你中毒的真实原因，最好不要对外声张，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流言蜚语。你就说是得了怪病，在我这里治好的就行。至于你的身体情况，我会保密，你也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小斌和他父亲连忙点头，他们对万大春已是百分百的信任和感激，自然言听计从。
知道了这更深一层的隐情，万大春对后续的治疗方案也有了更清晰的思路。单纯的“阳和透邪”恐怕还不够，可能需要加入一些能够化解“尸骸秽气”、安神定惊的药物。他心中已经开始构思下一步的方剂调整。
病人吐露的隐情，如同拼上了最后一块关键拼图，让整个事件的真相水落石出，也让万大春对这场诡异中毒的治疗，有了更足的信心和更明确的方向。只是，那黑龙潭底的头骨，以及缠绕其上的鬼吻藤，依旧像一个隐藏在深山中的谜团，透着丝丝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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