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对方的巡逻队变得规矩了许多，再不敢轻易越界。
月牙谷的牧民们，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安稳笑容。
杜铭和边防团长龙卫，在山南县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军事上的胜利，只是第一步。
杜铭深知，对于山南县这两万父老乡亲而言，口袋里的富足，远比新闻上的胜利，来得更实在。
真正的胜利，是用经济的繁荣，将这片土地彻底地“武装”起来。
在彻底肃清了安全隐患之后，杜铭带着同样信心满满的县长马国梁，专门回了一趟省城朔京。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为山南县得天独厚的高山有机茶和纯天然高山牧场，寻找有实力、有眼光的投资商。
临行前，马国梁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
他对杜铭说：“书记，这次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安全问题，您一战定乾坤。资源，我们有最好的。这次去招商，那些老板们，怕不是要把我们县政府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杜铭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身为赵贞吉，他太懂商人的本性了。
敬畏英雄，与投资英雄，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前者是情感，后者，则是冰冷的利益算计。
回到省城，现实，很快就给了过于乐观的马国梁，一盆彻骨的冷水。
凭借杜铭如今在省里的声望，他们很轻易地就约到了海西省内最顶级的几位企业家。
有身家百亿的农业龙头董事长，有眼光毒辣的私募股权基金合伙人，也有对“绿色有机”概念极感兴趣的互联网新贵。
第一场招商晚宴，宾主尽欢。
杜铭带来的、产自山南县海拔三千米雪山之上的“雪顶云雾茶”，以其独特的香气和醇厚的口感，征服了在场所有人的味蕾。
马国梁更是趁热打铁，将山南县的优势——纯净的空气、无污染的水源、肥沃的土壤，以及省委省政府的鼎力支持——都声情并茂地介绍了一遍。
在座的老板们，无不交口称赞。
“杜书记，了不起啊！那几场仗打得，真是给我们中国人提气！”
“马县长，你们这茶叶，绝对是国宴级的品质！稍后一定匀我几斤。”
“山南县山好水好，真是个投资兴业的好地方！”
赞美之词不绝于耳，气氛热烈到了极点。马国梁被这阵势捧得有些飘飘然，觉得这次至少能签下几个亿的意向合同。
然而，当酒过三巡，杜铭开始切入正题，谈及具体的投资建厂、合作开发事宜时，气氛，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位刚刚还盛赞茶叶品质的农业龙头董事长，端着酒杯，一脸为难地说道：
“杜书记，说句心里话，您的茶叶，品质没得说。但是……我们做农业，投资周期很长。
一个现代化的茶厂，从建厂到投产再到盈利，至少要五年。我……我实在是不敢保证，五年之内，您那个地方，会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我这几十个亿的身家，可都是一分一厘赚来的辛苦钱，经不起这种地缘政治的风险啊。”
另一位做私募股权的金融女强人，则更加一针见血：“
杜书记，从财务模型的角度来看，您这个项目的‘风险系数’太高了。
任何理性的投资者，在计算预期回报率时，都必须把这个风险系数加进去。这么一算，您项目的吸引力，甚至还不如我们在越南投资的一个普通纺织厂。
除非……省政府能为我们的投资，提供一份由财政兜底的、百分之百的‘战争险’，否则，我的投资委员会，是绝对不会通过的。”
所有老板都对他们的产品本身赞不绝口，甚至愿意当场高价采购一批作为礼品。
但是，一旦谈到“投资”这个核心问题，所有人，都像商量好了一样，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用各种委婉而又坚决的理由，敬而远之。
一连三天，他们见了五拨不同的投资商，结果，如出一辙。
他们是英雄，但没人愿意与英雄，在一个朝不保夕的“战场”上，合伙做生意。
返回朔京的宾馆，已经是深夜。
马国梁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整个人都蔫了。他想不通，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书记，我……我真是想不明白！”他将烟头狠狠地摁进烟灰缸，满脸的沮丧和不甘，“我们明明打赢了！我们用行动证明了，我们有能力保卫我们的土地，保卫他们的投资！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是不信呢？难道那一仗，白打了？”
杜铭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平静地看着他。
“国梁，”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你还在用军人和官员的思维，去看待这件事。你觉得，一场胜利，就应该换来别人的尊重和信任。但是，我们面对的，是商人。”
“商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谨小慎微，也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群体。他们敬畏的，不是胜利，而是‘确定性’。”
“我们那一仗，打出来的，只是‘一时的胜利’。在他们看来，我们和阿三国的边境矛盾，是长达几十年的‘历史问题’。
这个根本矛盾没有解决，就意味着，风险的警报，没有真正解除。
谁也不敢保证，今天被我们打痛了的邻居，明天会不会换一种方式，卷土重来。”
杜铭走到窗边，望着省城那璀璨的、代表着财富与安全的万家灯火。
“我们想卖给他们的，是一座茶厂，一个牧场。这点利润，在他们眼中，还不足以让他们，赌上可能血本无归的巨大风险。”
马国梁的眼神，彻底黯淡了下去：“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山南县，就真的没救了吗？”
“不。”杜铭缓缓转过身。
“我们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马国梁，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一直在求着他们，把钱投到山南去。我们是在卖我们的‘产品’。这条路，走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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