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青烟消散。
现场鸦雀无声。
每个人的脸都如同面具一样，难以捉摸，从表情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啪嗒！
明鉴的身后，小太监终于支撑不住，因重度缺氧倒地而亡。
倒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但没有人朝小太监的方向看去。
“哈哈哈哈哈！”允贤帝发出爽朗的笑声，“烧的好，烧的好哇，以后谁也不用想着在老森人这件事上动歪心思了。”
现场沉寂的气氛被打破，顿时大家都开始纷纷表示赞同允贤的说法。
气绝而亡的小太监已经被人悄悄的抬出了大殿外，冯苞脸色铁青的注视着这一切，心中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种场合晕到，回头相关的太监全部杖毙。”
允贤观望了一会儿，待众人再次没有了声音，脸色阴沉了下来。
大家都明白，皇上有话要说。
“今个当着玄圆掌灯和陆缺点灯人的面儿，我也不避丑、不遮短了。天子纠和执灯者，焚毁《百官性述》，这是在给我们朝廷机会，掩我们朝廷脸面。”允贤声调陡然提高。
“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还有你们的家人、亲戚、门生故吏做了什么。这些年，当朝大学士朕罢免了四位，六部尚书朕罢免了三位。仔细回想一下这七个人吧，哪个不是两鬓斑白，哪个不是朝廷的栋梁。
还有你们，各个冠冕堂皇的站在这里，你们就那么干净吗？
朕知道，有人的生活更加糜烂腐败。这大昱的心头之患不在外边，而是在朝廷，在皇宫，在每天上朝的人里面。
等哪一天咱们全烂了，就让天子请求天意，将我们这朝廷整个罢免，将我这个皇帝啊，发配边疆，让你们这些大臣，改换门庭。”
允贤语气从激昂变的落寞，就像一个孤独的行者，走在所有人都会算计他的道路上。
陆缺心中暗道，演讲不错，不过比起来洪玄晔，还是差一点。
“皇上，您言重了。”六部尚书中年龄最大的礼部尚书王坛颤颤巍巍的跪下身来，带着哭腔说道，还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将一位忠臣良相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六部尚书中，吏部尚书按排名只能算第三，但王坛现在却第一个冒出头来，看样子对职位也很有想法。
难不成都盯着内阁首辅的位置呢？
大昱朝的内阁设置是共有七人，其中内阁首辅第一，协助皇帝统领一切事务。六部尚书各管一摊，同时身兼内阁大学士。
设置七人，是为了在有分歧的时候便于投票。也能始终保证内阁力量不会平分秋色，必须依附于皇帝这位仲裁者。
至于其他的太师太傅太保等等，虽然位列三公，但都是地位高实权低的职位。
“罢了，朕也累了。刘明~”允贤摆摆手示意王坛起身。
“臣在。”
“替朕好好招待玄圆掌灯和陆缺点灯人，这次会同掌灯阁查办老森人案件，你是主力，要积极配合，加快案件查办速度，尽快给那些痛失女儿之人一个交代，让行恶者受到惩罚，懂吗？”
“臣必赴汤蹈火，坚决做到案件快查快结。”刘明跪下领命。
随后允贤便离席而去，走时微微向玄圆致意。这已经是极高的礼数了。
皇帝离席，在场的大人们自然不把玄圆放在眼里，赵仲第一个便拂袖离去。
王坛迈着颤悠悠的步伐来到了玄圆面前，说道：“玄掌灯，天子府和掌灯阁扳回来了一局。你是个好人，挑个时候，我遣礼部的文人，来找你做个问谈，将你的事情传告天下，如何？”
“谢尚书好意，我玄圆不过是个掌灯阁的老头子，不便于宣传。”玄圆面无表情说道。
王坛转身离去，嘴里“哼”了一声，示意玄圆不识抬举。
之后的时间，只有刘明和明鉴过来和玄圆、陆缺清谈，既聊了案情，还聊了一些和陆缺解开首辅之死的趣事。
官场上的逢场作戏很快便结束，这场皇宫里的晚宴也随着《百官性述》的青烟一同散去。
吏部，被破坏的房屋还在修葺。
赵仲的居所转移到另一处房屋内，此刻的赵仲正气愤的砸烂自己的茶壶茶杯。
此番，不仅失去了《百官性述》这张可以挟制众人的底牌，还被那个叫陆缺的小子给怼了，岂能不气。
老子是一品大员，六部尚书之首，现在在朝廷的实权仅次于皇上，被这么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怒怼，真踏马的！
赵仲气愤的两眼通红。
“尚书大人，您找我。”马月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马月生早就来到了赵仲的门口，听到赵仲正在摔砸发泄，便一直静静等待，直到屋内没了动静又消停了一会儿才敢开口。
“进。”
马月生进门，看到屋内一片狼藉。
“大人，我吩咐内务的人来打扫一下。”
“不必了。”
马月生拘谨的站在屋内，像一个纯真的孩子，和平日里谨慎冷面、官味十足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两个和尚没有再来吗？”
“没有。”
“谁说的没有？”门口雄信的声音响起。
马月生立刻提高警惕，这不速之客，连基本的进门通报都没有。
房门吱呀一下被打开，肥胖的雄信闪身进来，身后还跟随着一位枯瘦僧人。
“赵仲，我问你，他们拿走的《百官性述》，到底是真的假的？”雄信毫不客气的直接发难问道，连尊称都没有了。
“和尚，你猖狂什么，敢对尚书大人出言不逊。”马月生立刻厉声喝道。
只见枯瘦僧人伸出手对着马月生一指，马月生的喉咙立刻就像塞满了干燥锯末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耳朵里像灌了铅，听不到半点声响。
“赵仲，这是我的师弟金乐。你知道他以真身出现在你的面前，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赵仲明显开始变得底气不足。
无论官儿做的再大，命只有一条。眼前这两个和尚都是亡命之徒，尤其是那个金乐，据雄信所说是复佛会第一高手，真动起手来，恐怕自己的家丁和司天监派遣的术士，根本不够杀。
金乐面色如死人般瘆人，两个嘴角向下弯曲，耷拉着眼皮，好像随时都要杀人似地。
“意味着我们的已经没有时间和退路了，必须启动非常非常狠辣的手段才行。”
听闻雄信此言，赵仲面色更加凝重，完全不复刚才发怒的样子，老实的像个乡间未见过世事的农民。
“拿走的是假的《百官性述》。”赵仲平静说道。
“这不就完了，我就知道你赵仲有后手。”雄信欣喜说道。
“哼，呵呵。”赵仲冷笑。
“你笑什么？”
“雄信，要不然怎么说你只是个和尚呢，以为和当官的混久了，就真把自己当成斡旋朝廷的官员了吗？”
“此话怎讲？”
“《百官性述》已经在天子的要求下、皇帝的见证下彻底烧掉。这意味着，所有人和老森人的罪状，无论皇帝还是天子都不再追究。你明白吗？”
雄信神情愕然。
“你明白吗？重要的不是烧掉《百官性述》是真是假，而是这些事情不会再追究了，每个人都安全了，都安全了！”赵仲站起身来靠近雄信，怒目圆瞪，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雄信的脸上。
“皇帝烧掉的东西，还有六部尚书见证，是假的也是真的，真的也是真的。”赵仲的面容几乎扭曲了起来，气势反而又压了雄信一头。
“可你还能拿真《百官性述》里面的东西去要挟他们啊。”
“雄信！”赵仲大喝，“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百官性述》已经烧掉了，现在能拿出的任何东西，都是假的，对于别人都是诽谤，你明白不明白。”
雄信刚想说话，却被金乐一步向前，挡住了身体。
“赵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百官性述》已毁，复佛会已经没有能力再和任何掌权者联系，我们现在，只有赵大人你了。”
“你什么意思？”
“复佛会会全力支持你，听从你的安排，用暗处的力量帮你摆平你遇到的一切困难。但同样，你也要给我们所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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