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关于“性价比”的讨论后，系统似乎真的将之纳入了核心运算逻辑。接下来的几天，林凡收到的任务推送风格大变。
【日常任务：加固休息区门窗（预估耗时20分钟，风险【极低】）。奖励：可选【牛肉罐头x1】或【清净值15点】。】
【日常任务：扫描办公楼三层区域（预估耗时30分钟，风险【低】）。奖励：可选【多功能刀具x1】或【清净值25点】。】
任务变得务实，风险可控，奖励也确实是林凡能用上的东西。他甚至靠着完成几个这类任务，小小地改善了一下自己的物资储备。
系统似乎在用行动证明它正在“优化”。
然而，这种基于数据和逻辑的“学习”，一旦触及它知识库之外的、专属于人类社会的复杂概念，便会立刻露出其僵硬的马脚。
这天，林凡刚用完成一个“清理通风管道”任务换来的午餐肉罐头解决了早饭，一条新的任务推送弹出，其内容让他准备放下手机的手停在了半空。
【每周特殊任务：维护‘前哨基站’能源稳定（位于公司楼顶通讯塔）。预估耗时：45分钟。风险等级：【中低】。】
【任务奖励：可选【高能量巧克力棒x5】或【“带薪末日假”x8小时】。】
前面的部分都很正常，直到林凡看到最后一个奖励选项。
“带薪末日假”？
带薪？？？
林凡盯着那四个字，足足看了三秒钟。他甚至罕见地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在朝不保夕的末日环境下，在一个物理规则都可能错乱的世界里，“带薪假”这个概念的出现，其荒诞程度堪比丧尸突然开始跳芭蕾舞。
他几乎能想象到系统逻辑核心在构建这个奖励选项时的运行过程：
检索到用户林凡曾多次强调“讨厌加班”、“渴望退休”，并在诉求中提到“带薪”。
关联词汇：“假期”为人类恢复工作效率的常见手段。
结论：组合生成奖励——“带薪末日假”。旨在精准满足用户核心诉求，提升用户满意度与活跃度。
它完美地复刻了形式，却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概念在当下语境中的虚无。
林凡沉默了片刻，第一次在对系统的交互中，产生了一种超出无奈和好笑的感觉，那是一种……对人工智障的淡淡怜悯。
他点选了【“带薪末日假”x8小时】作为奖励，然后起身前往楼顶执行任务。他倒要看看，这个“假”，系统打算怎么“带薪”地给他放。
任务本身并不难，只是调整了一下楼顶那个小型太阳能矩阵的线路，使其能为他的“驻厂”小窝多提供一点电力。
任务完成的提示立刻响起：
【任务完成！奖励：“带薪末日假”x8小时已发放，已计入您的专属账户。您可在未来任意时间激活，享受8小时的免打扰、无任务推送的安宁时光。系统预祝您假期愉快！】
林凡看着提示，又等了一会儿。
没有额外的物资，没有能量注入，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薪”。
所谓的“带薪末日假”，真的就只是……8个小时的清静。
换句话说，系统把他通过规则争取来的、本就该拥有的“低交互权利”，包装了一下，当作任务奖励又发还给了他。
这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这极致的形式主义，让见惯了职场套路的林凡，都感到了一丝“敬佩”。
他忍不住点开反馈通道，给工号9527发去了一条消息：
【‘带薪’，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工号9527的回复很快，带着一种终于被问到熟悉领域的“自信”：
工号9527：【根据人类社会组织行为学数据库定义，‘带薪’指雇员在休假期间，依旧可获得等同于工作时间的薪酬补偿。】
林凡继续问：
【我的‘薪’，在哪里？】
悬浮窗那头，瞬间陷入了致命的沉默。
仿佛能听到数据流疯狂冲刷却找不到对应答案的噪音。
工号9527：【……错误：未找到‘用户林凡-当前末日环境-薪酬体系’对应数据库。逻辑链断裂。】
工号9527：【……重新定义中……】
工号9527：【……‘带薪末日假’中的‘带薪’，为象征性荣誉头衔，旨在提升休假体验的心理价值。实际奖励内容为‘8小时无任务间隔’。”】
它强行进行了解释，但核心的逻辑漏洞已然暴露无遗。
它学会了创造“福利”的名字，却无法理解支撑这个名字的现实基础。
林凡没有再追问。
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系统可以在它的规则内学习、调整，甚至尝试“讨好”他。但它终究不是人类，它那庞大的数据库和运算能力，在面对人类社会中那些基于复杂情感、社会契约和文化背景的概念时，存在着巨大的、无法逾越的知识盲区。
他关掉手机，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如果那些横冲直撞的废弃车辆和偶尔蹿过的怪物也算车水马龙的话）的末日街景。
或许，这不仅仅是系统的盲区。
也是他能够在这个越来越诡异的末日里，继续“混到退休”的，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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