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一章:血染经幡
风卷着焦灰和血腥气撞进鼻腔,熏得人喉头发紧。“雷泽号”熄了火,停在距离部落百米外的土坡上。桑吉扒着车窗,眼珠瞪得滚圆,小脸僵得像块青白石头,喉咙里死死憋着半口气——仿佛喘出来,眼前这幅地狱景象就会压碎她最后一点念想。
草场死寂。
黑色牦牛毛毡帐的焦黑骨架支棱着,像荒坟里戳出的肋骨。五彩经幡被撕成褴褛的布条,黏在乌油油的焦土上,混着凝固的血痂,黏得发腻。几具辨不出形状的焦尸蜷在倒塌的帐篷边,烧尽的布料裹着碳化的骨殖,风一过,簌簌往下掉黑灰。几只无主的藏獒跛着腿在废墟间呜咽嗅探,獠牙上沾着黏稠的血丝。
“阿佳……阿哥……”桑吉终于吐出那半口气,声音低得像摔裂的瓷片,整个身子抖得筛糠似的,扑向车门把手。
“慢!”雷鸣的胳膊铁箍般横拦过去,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拔出缴获的贝雷塔m9,咔哒一声顶火,壮硕的身躯绷成一张硬弓,虎目如鹰隼掠过整片废墟——焦黑的土堆、半塌的墙垛、歪斜的马槽……皆是绝佳的狙击点或伏击坑。“瑨哥,三具尸体……最近一具在东南火塘边,死超不过十二小时。有铁器翻搅痕迹,东西被搜刮过。”他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战场归来特有的冷硬砂砾感,“是狠手,屠干净了才放的火。”
桑吉猛地一抖,指甲深深掐进雷鸣的皮外套。卓玛冰冷的遗体还在后座,覆盖着那件厚实的藏袍,阿佳临终的嘱托还在耳边:“带桑吉……回家……”家?眼前这片散发着焦肉恶臭的屠场?
温明玉脸色惨白,强忍着胃里的翻腾,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废墟的细节分布,语气带着学者的克制和压抑的颤抖:“……帐篷残骸分布点状扩散……焦化程度不均匀,爆燃点至少三处……这是有计划的纵火灭迹。那些獒……獒牙上有新鲜人血。”
我从副驾沉默地推开车门,靴子踩进这片被血水浸透的焦土里,脚下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粘滞轻响。腰间那枚螭龙玉珏贴着皮肤,冰凉得像块坚冰。血腥气、焦糊味、火场残存的滚烫空气……混杂成一股地狱入口的气息,沉重地压迫着胸口。卓玛最后的眼神、桑吉的哭声、还有这片阿佳的故地……一股冰冷的暴戾在肺腑间冲撞。
“搜。找线索。”我吐出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手掌按在浸透血污泥泞的焦土上——一种古老殓尸匠流传下来的“地听”法门,皮肤能微弱感知地气残留的血怨。掌心下,不止有焦尸的怨气汹涌,还有一种极其凌乱、暴虐、不带丝毫犹豫的杀伐戾气残痕,如同无数把尖锐的冰锥深深凿进这片土地。
雷鸣点头,单手按着桑吉的肩:“小桑吉,别离我三步外。”他像头谨慎的猎豹,微微弓着腰,握着枪的手指骨节泛白,战术靴每一次落点都精确避开未燃尽的火炭和可能造成声响的碎骨。他走到一具伏扑在焦黑经幡布边的尸体前,伸出脚用靴尖极其缓慢而谨慎地顶住尸身肩膀侧面,慢慢发力翻转。
那具尸体的背部衣物被烧蚀得一片模糊,但关键部位在扑倒时贴着湿冷地面,幸运地保留了一部分。雷鸣锐利的目光定格在死者左胸第三根肋骨的位置——那里的布料被利刃精准撕裂,露出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穿刺创口!创口窄、深、边缘极其整齐,呈三角棱状!
“操!”雷鸣低声骂了一句,蹲下身,粗大的食指隔着布料沿着创口边缘极其精准地比划了一下长度和方向,“‘剔骨刀’……准头更毒了。三棱军刺贯穿第三肋骨间隙,入肺叶后扭转至少六十度角再拔出。角度刁钻,自下斜上,是偷袭惯用手法。这人是背后挨刀,一击毙命!”他语气冰冷,像在复述昨天才见过的伤口。“没活口了,全是利落手法,没留一个喘气的问话。”他直起身,虎目充血扫过整片焦土,“九幽会的杀人队……屠光前就搜刮了所有值钱和可能有用的东西。”
温明玉也在一顶烧塌了一半的帐篷边缘找到半卷未被完全烧毁的、焦黄的经文纸卷。她强压恶心戴着手套捡起,抖开上面覆盖的灰烬,露出上面凌乱手抄的藏文和一些古老星图符号的绘样。她小心展开后露出中间夹层,那层薄薄的、写满算符的纸上,突兀地被人用某种深褐色浓稠的液体——分明是干涸凝固的血——涂抹出一个潦草狰狞的怪异标记!
那不是文字,更像数个扭曲古老的符文强行捏合在一起的符号!带着刻骨的警告和某种仪轨的阴冷感。
“是九幽会的标记!”温明玉声音发紧,指着那符号下方,“还有两个小字!”
我走近低头一看。确实是九幽会的标记,下面用血涂就两个潦草到扭曲的汉字——“封门”!
血字边缘似乎还有没画完的墨线,在“门”字右下角处诡异地顿住,留下一道向下的血淋淋拖痕。
血指符?瑨盯着血淋淋拖痕旁边那片沾血的焦土,那里散落着几粒细微的草籽和一些沙粒,显然是行凶者踩踏过的路径留下的。他摸出贴身藏的那枚螭龙玉珏,玉珏触手冰寒刺骨,中心泛起一丝微弱到几近于无的蓝芒,如同沉睡中刚刚睁眼……我蹲下身,屏住呼吸,将玉珏的螭龙纹印记边缘缓缓贴向那道血符的拖痕起始处!
嗡……
玉珏微微震颤了一下,中心蓝芒骤然一亮!
我心中骤然一凛,一股冰冷的悸动电流般从玉珏透入指尖,直冲心神!眼前光影微闪,血符上那停顿的拖痕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残留在符咒笔画上极微弱的怨气和施咒者尚未完全消散的意念波动,被这玉珏中沉潜千年的微弱灵韵给生生“激”出来了一瞬!一个极其暗淡、肉眼几乎难以辨认、仿佛由血色尘埃凝聚的细小古篆虚影一闪而逝——“境”!
血符下方原本那片焦土上,一道新的、由极细的血色粉末勾勒出的模糊断句痕迹显现出来:
玉珏初醒,封……[后续血痕完全消失]
“怎么了瑨哥?”雷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枪口始终指向废墟阴影可能藏人的角落,见我动作有异,沉声问道。
我立刻将玉珏收回怀中,那异象瞬间消失。螭龙复归于沉寂,只余指尖的冰凉。“没什么……这道符……是挑衅也是路标。封门……他们要去一个叫‘封门’的地方,这路标指向我们。这血符上的怨气残留太重……我看看源头方向。”我站起身,强行用话头掩去那一闪而逝的断句,但那个“境”字和“玉珏初醒”的残念如同烙铁般烫在心口。
“明玉,帮桑吉……找找有没有她哥哥格桑或者阿爸随身的东西……能带走的一点念想。”我转头对温明玉说,努力让声音平稳。桑吉正跪在不远处一具被烧焦的尸体旁,小手死死抠着泥土,肩膀无声地颤抖,喉咙里压抑着幼兽濒死般模糊的抽噎。那尸体骨架粗壮,手边掉落的半截铜酒壶上刻着雄鹰图案,那是桑吉阿爸随身带了大半辈子的东西。
温明玉默默走过去,蹲在桑吉身边,轻拍她的背。她取下自己的备用绒毯手套,小心地从那截扭曲碳化的腕骨旁,抠出半枚烧变形的、刻着牦牛头的银戒指。戒指沾着泥和血。她轻轻托起桑吉的小手,把那枚戒指放进她冰凉的掌心,然后用带着薄茧的手紧紧包裹住桑吉瘦小的拳头。
“走吧桑吉。”雷鸣的声音透着不容拒绝的沉重,“得送你到镇上的派出所……这是最近的、还能有活人的地方。”他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沉默的墙,背起早已冰凉沉重的卓玛遗体,走向“雷泽号”。那背影在落日残照下,如同背负着一座燃烧的墓塚。
车子在死寂的焦土中重新启动,碾过染血的经幡碎片,缓缓驶离这片修罗场。车内只剩下引擎轰鸣和桑吉压抑到极致的、偶尔迸发出的模糊抽噎。后视镜里,那片被血与火诅咒的部落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在墨色的戈壁暗影和滚滚烟尘中。
三个小时后,“雷泽号”停在了距离昆仑最近的有人烟的镇口——茫崖镇。路边蓝白相间的派出所灯箱在昏暗的夜色里冰冷地亮着。车窗降下,一位值班的中年民警看到卓玛遗体和浑身灰烬血污、眼神空洞的桑吉后,脸色瞬间变了,立刻通知了值班领导和所里的妇女主任。
“……全部落……就剩这丫头一个活口。”雷鸣的声音带着钢铁般的低哑,递过去一张临时写好的简要情况说明(刻意隐去九幽会标记相关细节)。他指关节重重敲在车门框上,“送她去安全的福利机构。有亲戚下落……再通知我们。这是联系方式。”
桑吉被那位面色悲悯的妇女主任牵着手,一步三回头走向派出所温暖的灯光。她死死攥着那枚沾血的银戒指,另一只小手死死扒住门框,那双被悲伤和恐惧洗刷得几乎失去焦距的大眼睛,最后一次用力看向我们每一个人,嘴唇哆嗦着:“阿哥……格桑阿哥……帮……帮卓玛阿佳……找到他……带……”
剩下的话被泪水彻底淹没,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门里。雷鸣重重关上车门,动作带起一阵风。
车窗紧闭。车内气氛凝如墨汁。
“去哪?”方向盘上的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雷鸣的声音沉得如同闷雷前的低气压。
“回去。”我盯着前方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那半块冰凉刺骨的螭龙玉珏。血符的残影和那个一闪即逝的“境”字在脑中盘旋不去。“白骨沟……那堆骸骨里,埋着九幽会要找的、也让我们车子趴窝的东西……那顶半个钢盔下面……藏着他们的路标和……我们的答案。”
车子在茫茫戈壁夜路上掉头,车灯如两道冰冷的光剑,刺破浓重的黑暗,沿着来时的车辙,撕裂沉滞的夜风,笔直地、决绝地冲向那片被诅咒的、散发着死亡味道的峡谷入口。黑暗中,螭龙玉珏中心,那微弱的蓝芒又轻轻跳了一下,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如同沉睡已久的洪荒秘门……悄然初醒了一线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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