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棠继续道：“但，第一段姻缘是为了给真命天子铺路。只是……”
她突然停顿，面色凝重。
“只是什么？”施菱菱追问。
“只是你这个真命天子，恐怕有血光之灾。”宋卿棠压低声音，“我隐约看到箭，很多箭……”
魏崇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抖。
他确实已报名参加了下个月的射艺大赛。
施菱菱脸色煞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宋卿棠前面对她姻缘的预测太准确，让她对后面的警告深信不疑。
“哎呀，我瞎说的，施姐姐别当真！”宋卿棠忽然又笑起来，“我这半吊子看相，做不得数的。”
沈星遥看在眼里，明白表妹这是故意给二人提了个醒。
彼此分别后，沈星遥送宋卿棠回府。
马车里，他默默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六皇子被戳瞎双眼，按理说会掀起轩然大波，但皇宫内却异常平静。
这时，宋卿棠的心声传来。
【唉，六皇子那混蛋肯定又躲过一劫了。他母妃势力大，肯定把这事压下去了。再说，皇上也只关心太子，其他儿子死不死活不活的，他才不在乎呢。】
沈星遥心中一震。
原来如此！
难怪朝中没有一点动静。
六皇子的势力盘根错节，果然不好对付。
而皇上，对除了太子以外的其他子女冷漠，更是令人心寒。
“表妹，”沈星遥忽然开口，“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不妨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卿棠眼睛一亮：“表哥相信我的直觉了？”
沈星遥微微点头，心中却有一丝懊恼。
这意味着，他必须与表妹经常接触，无法疏远。
但为了改变那可怕的命运，他别无选择。
“到了。”马车停在靖安侯府门前，沈星遥扶宋卿棠下车。
宋卿棠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衣袖：“表哥，过几日城隍庙有庙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沈星遥本来想拒绝，但想到或许能借此机会了解更多信息，只好点头：“好。”
靖安侯府门前，沈柔站在石阶上，不时向街口张望。
“这个时辰了，棠儿怎么还不回来……”沈柔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惴惴不安。
傍晚时分，沈星遥派人送来口信，说表妹与他在一起，会晚一些回府。
这本来是寻常的报平安，却让沈柔更加心慌。
“唉，要是棠儿不对星遥那孩子动心就好了……”沈柔轻叹一声，愁容满面。
她这个做母亲的，自从发现能听见女儿的心声后，就整天担心。
尤其是当女儿透露出沈星遥真实身份的秘密时，沈柔更是吓得几夜没睡过踏实觉。
先皇后遗孤！
当朝皇上因先皇后之死变得疯癫，如果知道先皇后还有血脉活着，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沈柔抬眼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沈星遥先跳下车，然后扶着宋卿棠下来。
“姑母。”沈星遥见到沈柔，立马行礼，“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外面站着？”
宋卿棠欢快地跑到母亲身边：“娘，您怎么出来了？我和表哥一起去了一品居，后来又去买了糖葫芦，所以回来晚啦！”
沈柔勉强笑了笑，目光在侄子和女儿之间转了转，心里咯噔一下。
她看见女儿脸颊绯红，眼中闪着光。
“星遥辛苦了，这么晚还送棠儿回来。”沈柔说道。
沈星遥拱手道：“这是侄儿应该做的。既然表妹已经安全送到，侄儿就先告辞了。”
他翻身上马，临走前瞥了宋卿棠一眼。
这一眼，被沈柔看得清清楚楚，她心中警铃大作。
再看女儿，正痴痴地望着表哥远去的背影，心中还在想着：
【表哥骑马的样子真帅！要是能天天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棠儿，我们进去吧。”沈柔拉住女儿的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回到屋内，屏退下人后，沈柔正色道：“棠儿，娘有句话要嘱咐你。”
宋卿棠正摆弄着新买的珠花，心不在焉地应道：“娘请说。”
“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懂得避嫌。星遥毕竟已经与施家小姐有婚约在身，你总缠着他，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宋卿棠嘟起嘴：“表哥和施姐姐不是还没成亲嘛！再说，就算是定了，我作为表妹，和表哥多相处有什么不对？”
沈柔心中焦急，却不好明说，道：“沈家向来有不纳妾的传统，星遥如果娶了施小姐，就绝不会再有二心。你何必……”
“娘，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宋卿棠忽然打断她。
【表哥将来会有很多红颜知己呢！我要是能成为其中一个，也就心满意足啦！】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沈柔耳边炸开。
她瞪着女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堂堂靖安侯府的三小姐，甘愿做他人的妾室？而且还是自己表哥的妾室！
“胡闹！”沈柔气得浑身发抖。
宋卿棠被母亲的反应吓了一跳，委屈地低下头。
【娘怎么会懂，表哥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原着里，他后宫美人无数，我能占一席之地就不错了……】
沈柔险些站不稳。
皇帝？星遥将来会当皇帝？这怎么可能！
更吓人的是，女儿的心声又透露了很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沈府满门被灭，沈星遥众叛亲离，跌落谷底，最后黑化成为疯批帝王，手上沾满鲜血……
“不……”沈柔喃喃自语，脸色惨白。
她终于明白女儿为何会对沈星遥如此执着，也理解了侄子未来性情大变的根源。
原来，那孩子将来会经历如此惨痛的变故。
但正因为如此，她更不能让女儿卷入这场漩涡！
“棠儿，”沈柔握住女儿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听娘一句劝，离星遥远一些。免得碰上危险。”
宋卿棠不解地看着母亲：“为什么？表哥他文武双全，为何有危险？”
沈柔有口难言，总不能说“因为我能听见你的心声，知道他是先皇后遗孤，将来会家破人亡然后黑化成暴君”吧？
“没有为什么！”
宋卿棠惊呆了，她从没见过母亲如此严厉的态度：“娘！您不能这样！”
沈柔叹了口气。
她需要时间消化。
星遥那孩子，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命运。
更何况，他将来还会经历那么多磨难，最后变成那副模样。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棠儿卷入其中。”沈柔握紧双手，暗暗发誓。
哪怕女儿现在恨她，她也要阻止这段不该有的情愫。
嫁给沈星遥太过凶险，她宁可女儿平凡一生，也不要她经历那些痛苦。
或许，该给棠儿说一门亲事了。
早点定下婚事，断了她的念想，也好过日后越陷越深。
只是……
该找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让女儿收心呢？
沈柔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一夜，注定无眠。
……
第二天一早，靖安侯府门前突然锣鼓喧天，引得街坊邻里纷纷探头张望。
只见尚书府邓夫人的马车稳稳停在侯府大门，后面跟着一长串披红挂彩的队伍，足足有二十多担的聘礼。
门房急忙进去通报，沈柔正在厅中与宋卿棠说话，听到通报，顿时大吃一惊。
“来的倒是挺快。”沈柔语气平静，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
她转头对宋卿棠道：“棠儿，你先回房休息，娘处理些事情。”
宋卿棠乖巧点头。
临走前，她担忧地看了母亲一眼。
等女儿离去，沈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想起昨日宋云霜那副嘴脸，以及宋昭衡的态度，心中一凛。
“请邓夫人到正厅用茶，再去书房请侯爷过来。”沈柔吩咐下人。
不一会儿，邓夫人柳庆林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走进正厅。
她今日打扮得雍容华贵，一进门就热情地招呼道：“柔姐姐，多年不见，你最近可还安好？”
沈柔起身相迎，面上带着微笑：“邓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这一声“邓夫人”，让柳庆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与沈柔还没出嫁时曾是闺中密友，这么生疏的称呼，分明是划清了二人之间的界限。
柳庆林亲热地拉着沈柔的手道：“你我之间何必这么生分？还是叫我庆林吧。这些年，我可一直惦记着你呢！”
沈柔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请柳庆林入座，心中冷笑。
她可没忘记，当年自己遭人设计，名声受损时，这位“好友”立刻与她划清界限，甚至在背后添油加醋。
两人寒暄几句，靖安侯宋昭衡便大步走了进来。
“邓夫人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宋昭衡笑容满面。
柳庆林连忙起身见礼，三人坐下后，她便开门见山道：“侯爷，夫人，我今日前来，是为我家小儿子绍霆提亲的。”
沈柔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不动声色。
宋昭衡则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哦？邓公子年轻有为，不知看上我家哪个姑娘了？”
柳庆林笑道：“自然是贵府刚寻回的千金小姐，卿棠。虽然说棠小姐在乡野长大，但我们邓家不是势利眼，绝对不会因此轻视了她。”
这话说得好听，实则暗讽宋卿棠出身乡野，缺乏教养。
沈柔手中的茶盏轻轻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厅内一时寂静。
宋昭衡连忙道：“邓公子一表人才，与我家棠儿倒是般配。只是小女刚回府不久，我与夫人还想多留她住上一些时日。”
柳庆林叹气，道：“不瞒侯爷，我原本也是这个想法。只是前几日绍霆在一品居遭遇不幸，被刺客所伤，如今需要一桩喜事冲冲晦气。况且，年轻人成了家，心性也就定了。”
沈柔终于开口：“听说邓公子那日伤得不轻，特别是下身被废，已经不能人道了。这种身体情况，还提亲，岂不是误了我女儿的终身？”
柳庆林脸色顿时煞白，强颜欢笑道：“夫人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都是些小人胡说八道！绍霆只是皮肉伤，静养几日就好了。”
宋昭衡也帮腔道：“夫人，外头的流言蜚语怎么能够轻信？邓公子年轻力壮，怎会轻易就……咳咳。”他转向柳庆林，“邓夫人见笑了，内子是心疼女儿，说话直了些。”
柳庆林忙道：“理解理解，做娘的自然心疼孩子。我们邓家绝不会亏待了棠小姐，聘礼都已备齐，只要侯爷夫人点头，即刻就能定下婚期。”
沈柔冷眼旁观，这两人一唱一和，心中更加确定这是一场阴谋。
邓绍霆受伤不能人道的事，京城早已传遍了。
邓家这时急着娶亲，分明是要找个幌子掩盖真相，顺便借此控制靖安侯府。
更让她心寒的是，宋昭衡对此心知肚明，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帮凶。
沈柔缓缓道：“棠儿刚回府不久，我舍不得她这么快出嫁。”
她停顿片刻，见宋昭衡面色微变，才继续道，“不过，既然邓家诚心求亲，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柳庆林忙问：“什么提议？”
“我家云霜与邓公子的年纪相当，自小在侯府长大，知书达理，如果她嫁入邓家，一定是佳偶天成。”沈柔平静地说道。
此话一出，宋昭衡猛地站起：“不行！”
柳庆林也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沈柔会提出让假千金宋云霜代替真千金宋卿棠嫁过去。
宋昭衡意识到自己失态，立马坐下，解释道：“云霜那孩子，与太子正在交往，此时谈婚论嫁岂不是找死。”
沈柔挑眉：“哦？侯爷的意思是，宁愿让亲生女儿嫁入火坑，也要保全养女的前程？”
柳庆林急忙打圆场：“夫人言重了，哪来的火坑？我们邓家一定会善待儿媳的。”
宋昭衡也附和道：“夫人，我明白你心疼棠儿。但云霜与太子情投意合，如果他们两个人能成，对侯府的前途大有裨益。至于棠儿，邓家是尚书府，她嫁过去不算委屈。如果你实在不舍得，不如将棠儿认作养女出嫁，这样既全了两家情谊，又不伤和气。”
将亲生女儿当作养女嫁出去，好让假千金继续占着嫡女的身份？
沈柔心中冷笑，终于明白了宋昭衡的全部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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