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亮起的qq头像忽然在电脑右下角跳动起来,有种“诈尸”般的突兀感。点开对话框,言申那熟悉的玩世不恭的语气跃然屏幕上:“在干什么呢?想我了吗?”
我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快速回复:“除了问想不想你,你就没别的事情了吗?”
他回得飞快,仿佛知道我会这么说:“我问了两个问题,是你自己只关注了后者。”
这种狡辩的逻辑让我哭笑不得:“好吧,算你赢。我在查留学资料。” 这倒是实话,面对迷茫的未来,多一条路似乎总能多一分虚幻的安全感。
“哦?”他来了兴致,“你想追随我的脚步?准备去哪里啊?”
“只是想想,德国吧。而且,不好意思,不是英国,不追随。”
“欧洲能有多大……”他发来一个笑脸,“等你啊。”
看着屏幕上那行字,我有些恍惚。英国,德国,那是一片完全陌生的疆域,充满了未知,也闪烁着某种模糊的可能性。言申还在愉快地自言自语,说着伦敦的雨和难吃的食物,我却没什么心思接话。恰巧林美催促我下线,我们要去办正事——共振俱乐部需要继任者,演讲与口才协会同样需要新鲜血液。
辅导员推荐了一位小师妹,据说能力不错。为了高效利用时间,我们约了她直接到学校附近的网吧见面。我们打开了谢克发来的协会活动动画,请她提意见。她看得认真,起初有些拘谨,谦虚地说自己不太懂,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指着几个环节提出了不少中肯的建议,思路清晰,语气沉稳。
回宿舍的路上,我和林美不由感叹,辅导员的眼光果然还是毒辣的。经过风雨亭时,暮色四合,我无意中瞥见孙艺兴站在那里,大概是在等孙雅。他看到我的瞬间,立刻扭过头去,留给我一个冰冷僵硬的侧影。那晚聚餐表决后的裂痕,清晰可见。我收回目光,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报告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演讲与口才协会与Z大的校际友谊赛即将开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我的人变多了。我学着林美,脸上挂着社交笑容,在人群中穿梭,对那些似曾相识或完全陌生的面孔点头、寒暄,几句话下来,仿佛就成了“熟悉的陌生人”。这种技能有时好用,有时也会碰壁。
一个男生热情地叫住我:“梓寻!”
我笑着回应:“嗨!”
“上次跟你提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他一脸期待。
我大脑飞速运转,却一片空白:“啊……这个……”
“就是把我们工作室并入你们协会的事情,你是不是忘记了?”他提醒道。
“哦!这件事啊……”我恍然大悟,但关于他是谁、他的工作室具体是做什么的,依旧模糊。
“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他半开玩笑地试探。
我顿时语塞,正绞尽脑汁想搪塞过去,一只温暖的手从背后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如蒙大赦般回头,看到途语笑吟吟的脸。
“途语!你来了!”
“刚下节目我就赶来了,饭都没吃,够捧场吧?”途语笑着,随即压低声音,“刚才我遇到林牧之了,问他为什么不来,他说他没脸见你……你们怎么啦?分手了?”
我惊讶地瞪大眼:“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那是什么情况?”途语不解,“他那样的人,能说出‘没脸见人’这种话,肯定是出了大事。”
我摇摇头,满心疲惫:“一言难尽。”
安排途语坐下后,我走到台侧,观察整个报告厅的情况。偌大的空间座无虚席,气氛热烈。肖景明和辛小小坐在前排,偶尔低头私语,神情轻松自在;不远处,邱雨涵正和一个长得像洋娃娃般精致的女孩讨论着什么,脸上带着我很少见到的温和笑意。我的目光继续移动,最终,定格在报告厅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易亮正独自坐在那里。他低着头,身影几乎要融进阴影里。脸色是灰败的,眼神是空洞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我的心猛地一紧,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人群,冲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没有焦点:“上午刚到。”
“家里……现在怎么样了?阿姨还好吗?你呢?”
“都还好,”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耗尽,“别担心。你先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我还想再问,活动开始的时间到了。我只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等我一下。”整个活动过程中,我的心思始终无法完全集中,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易亮。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沉默地坐在那片阴影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活动中途,我注意到邱雨涵悄悄起身,不动声色地挪到了易亮身旁。他低声对易亮说着什么。易亮依旧低着头,但紧绷的肩膀松弛了些。
活动结束,人群开始散去。易亮找到我,“我先走了。”他说。
“嗯,”我点点头,“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明天我找你。”
他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融入离去的人流。
没过多久,邱雨涵也走了过来,“先撤了,我是临时逃出来的,还要回系里继续开会。”
“大恩不言谢。”我由衷地说。安慰易亮,并非他的分内事。
他笑了笑:“大恩不言谢?我倒是希望你谢我一谢。”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
工作人员开始清场,明亮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原本热闹的空间迅速变得空旷、安静。我收拾好手边的资料,一种说不清的怅惘涌了上来。独自走出教学楼,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
让我惊讶的是,肖景明还站在门口。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门边的柱子上,安静地望着远处路灯下稀疏的人影。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小小呢?”
“她遇到易亮了,说去看看他,安慰一下。”肖景明的声音很平静。
“哦。”我点点头,心想不知道辛小小的安慰能起多少作用。“所以你在这里做什么?”我随口问,准备和他道别。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柔。
“看看你好不好。”他轻声问,“易亮这样,你也很难过吧?”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轻轻戳破了我努力维持了一整晚的平静外壳。是啊,我也很难过。易亮的爸爸妈妈是我没有血缘的家人,他们的痛苦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心里。可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里,我没有放纵悲伤的资格。我原以为会独自消化这份隐秘的情绪,却没想到,肖景明看穿了我的伪装,安静地等在这里,只是为了问一句: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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