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紧了，像要把整个青石镇埋进白里。墨渊揣着里正写的信，手冻得发僵，却死死攥着不放——那是写给府城知府的状子，字字句句都透着镇上人的冤屈。
“路上小心，”凌恒帮他紧了紧领口，“过了前面的风口，路就好走些。”
墨渊点点头，踩着没过脚踝的雪往外走。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他睁不开眼，只能低着头，顺着被踩出的浅痕往前走。怀里的信被油纸裹了三层，生怕被雪打湿——这是张屠户和镇上人的希望，不能出半点差错。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在避风的山坳里歇脚，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哈出的白气瞬间散在风里。忽然听见身后有响动，猛地回头，看见两个裹着蓑衣的人影，手里的刀在雪光下闪着冷光。
“青石镇来的？”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像冰碴子。
墨渊心里一紧，往山坳深处退了两步：“你们是谁？”
“县太爷的人，”另一人冷笑，“就知道你们会往府城送信，在这儿等半天了。把信交出来，饶你不死。”
墨渊把信往怀里塞得更紧，抓起地上的石块：“休想！”
两人扑上来时，他侧身躲开，石块砸在其中一人的胳膊上，换来更凶的反扑。雪地里缠斗不开，墨渊很快被按在地上，脸埋进冰冷的雪里，嘴里呛进好几口。
“搜！”
一只粗糙的手伸进他怀里，墨渊挣扎着咬在那人手腕上，换来狠狠一拳。眼冒金星间，他听见纸张被撕碎的声音，心跟着沉了下去。
“走！”两人见目的达到，骂骂咧咧地消失在风雪里。
墨渊趴在雪地里，好半天才爬起来，嘴里腥甜发苦。他扑过去捡那些碎纸，手都在抖——字迹被雪水洇开，糊成一片，根本看不清了。
“完了……”他瘫坐在雪地里，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掉。这是镇上人唯一的指望，就这么被他搞砸了。
风更猛了，像是在嘲笑他的没用。墨渊抹了把脸，忽然看见袖口沾着点东西——是刚才挣扎时，从怀里掉出来的半张油纸，里面裹着一小块撕碎的信纸，上面还能看清“青石镇”和“冤”字。
他猛地站起来，把那半张纸小心翼翼折好，塞进贴身处。就算只剩这半张，也得去府城！哪怕知府大人只看一眼，总能看出点端倪。
重新上路时，雪已经没过膝盖。墨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脚腕被冻得生疼，却不敢停。他想起凌恒在村口说的话：“镇上的人都等着呢。”想起张婶红着的眼圈，想起里正攥着烟锅的手在抖……
不能停。
走了整整一天，直到天边泛白，他才看见府城的城楼。守门的兵卒见他像个雪人，拦着不让进，墨渊掏出那半张纸，冻得说不出话，只指着上面的字。
好在有个老卒心肠好，见他可怜，领着他去了知府衙门。递上半张信纸时，他的手还在抖，嘴唇冻得发紫，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青……青石镇……被冤……”
知府是个红脸膛的中年人，拿起信纸看了半天，又问了墨渊几句。听完后，他皱着眉敲了敲桌子：“本县太爷最近是有些不像话。你先下去歇着，我让人去查查。”
墨渊被安排在衙门后院的柴房，裹着棉被还是冷得发抖，却松了口气。不管结果如何，他把话带到了。
两天后，知府果然派了人去青石镇调查。墨渊跟着回来时，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镇上的人都在村口等着，见他回来，七嘴八舌地问。凌恒走过来，拍了拍他冻得发僵的肩膀：“回来就好。”
墨渊把知府的话学了一遍，里正点点头：“有知府过问，总能还咱们清白。”
张婶拉着他的手，眼眶红红的：“孩子，受苦了。”
墨渊笑了笑，手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摸了摸贴身处，那半张纸已经被体温焐干了。原来只要肯往前走，再大的风雪，也挡不住路。
傍晚时，夕阳把雪染成了金红色。墨渊坐在门槛上，看着凌恒和里正商量着什么，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们在雪地里堆雪人，笑得格外响亮。
他知道，这场风波还没结束，但只要大家攥着一股劲，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就像这雪后的太阳，就算被云层挡了再久，总会有出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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