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这天，太阳把青石镇晒得暖洋洋的。田里的麦子已经灌浆，饱满的麦穗压弯了麦秆，风一吹，泛起金色的波浪。墨渊坐在田埂上，望着通往府城的路，手里攥着根麦秆，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凌恒和里正去府城已经五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镇上的人表面上忙着农活，心里却都悬着事，见了面总要问一句：“有信吗？”
“墨渊，过来帮着薅草！”张屠户在不远处的玉米地里喊，他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梁上汗珠滚滚，手里的薅草刀飞快地舞动着。
墨渊应了一声，起身跑过去。玉米苗已经长到膝盖高，绿油油的叶片上沾着露水，杂草也跟着疯长，得赶紧拔掉。“张叔，您说凌恒哥他们能成吗？”他边薅草边问，声音有些发虚。
张屠户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把脸：“不好说。府城的官老爷们，哪像咱们庄稼人这么实在？不过里正带着证据去的，凌恒又机灵，说不定能成。”话虽这么说，他的眉头却没舒展。
李木匠在田边修水渠，他把渠岸的裂缝用泥巴糊好，又垫了些石头，防止灌水时冲垮。“别瞎琢磨，”他对墨渊说，“把地侍弄好才是正经事。就算粮要不回来，庄稼长得好，秋天也能多收些，日子总能过下去。”
墨渊点点头，手里的动作快了些。他知道李木匠说得对，可心里那点不安总消不了。夜里他总做噩梦，梦见凌恒和里正被官府抓了，或者证据被人抢了，每次都吓出一身冷汗。
中午，秦老提着药篮从田埂上走过，篮子里装着刚采的薄荷和金银花。“天热了，容易上火，”他给墨渊递了片薄荷，“含着，能清凉些。”
墨渊把薄荷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从舌尖传到喉咙，心里稍微舒坦了点。“秦爷爷，府城的知府大人会管咱们的事吗？”
“会的，”秦老的语气很肯定，“当官的或许有好坏，但规矩不能破。咱们的证据站得住脚，他要是不管，就是失职，上面还有巡抚、总督，总有说理的地方。”
墨渊看着秦老坚定的眼神，心里踏实了些。他想起出发前，里正把装证据的木盒子看得比命还重，凌恒磨好了匕首说要护着里正，他们那么郑重，一定能把事办成。
下午，太阳更毒了，晒得地面发烫。墨渊帮着张婶给菜地里的黄瓜搭架子，黄瓜藤顺着竹竿往上爬，已经结了几个小黄瓜，嫩得能掐出水。“等凌恒他们回来了，就能吃新鲜黄瓜了，”张婶笑着说，“我多留几棵，给他们做凉拌黄瓜下酒。”
“嗯，”墨渊应着，眼睛却又瞟向了通往府城的路。路尽头空荡荡的，只有风吹着树叶哗哗响。
镇上的孩子们不知愁，在麦地里追逐打闹，惊起几只蚂蚱，引得他们笑着去捉。小虎举着只绿色的蚂蚱跑过来：“墨渊哥，你看我捉的！等凌恒哥回来，咱们烤着吃！”
墨渊摸了摸小虎的头，勉强笑了笑。他小时候也爱捉蚂蚱烤着吃，香得很，可现在没心思琢磨这些。
傍晚，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橘红色，墨渊坐在院门口的石头上，看着壮实在牛棚里吃草。这几天他每天都给壮实多加把豆饼，把它喂得油光水滑的，就盼着凌恒回来不用卖它。
“壮实，你说凌恒哥明天能回来吗？”墨渊摸着壮实的脖子，牛温顺地蹭了蹭他的胳膊，像是在安慰。
夜里，墨渊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蛙鸣。小满的蛙鸣格外热闹，像是在催促麦子快点成熟。他数着蛙声，一遍又一遍，直到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早，墨渊是被镇上的欢呼声吵醒的。他一骨碌爬起来，冲出院子，就看见张屠户在巷子里大喊：“回来了！凌恒他们回来了！”
墨渊拔腿就往村口跑，远远看见两个骑马的身影，正是凌恒和里正！他们的衣服沾着泥，脸上带着疲惫，却笑得格外灿烂。
“成了！咱们成了！”里正还没下马就喊，手里高举着一张纸，“知府大人准了！县里那不合理的征粮给免了！还说要查县太爷贪墨的事！”
镇上的人一下子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笑声、欢呼声混在一起，把小满的田野都震得热闹起来。墨渊挤到凌恒身边，看见他胳膊上缠着布条，渗着点血。
“这是咋了？”墨渊急道。
“没事，路上遇着两个劫道的，被我打跑了，蹭破点皮，”凌恒笑着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买的府城的糖糕，快尝尝。”
墨渊接过糖糕，甜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不是哭，是高兴，是松了口气。
小满的田野里，麦子还在静静生长，等待着成熟。青石镇的人们也等来了好消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墨渊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可以安心侍弄庄稼，等着丰收了。而那些曾经的担忧和等待，都变成了此刻最踏实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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