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飞踩着那辆漆皮斑驳的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晃荡着两袋大白兔奶糖和几斤青苹果,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拐进了白家小院。
夕阳的余晖给他那张算得上端正的脸镀了一层金边,也照亮了他衬衫口袋里刚领的工资条
——国营仓库保管员,月薪一千一百六十八元整。
堂姐!润颜!在家不?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左脚支地,右腿还跨在自行车上,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架势。
这是他每次来的习惯,像是生怕自己的拜访会给这对孤儿寡母带来什么闲言碎语。
白洁从灶房探出头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看到白林飞,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真诚的笑意:
林飞来了啊,快进来坐。
白林飞挠了挠头,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
他今年二十八了,在张桥村这个年纪还没娶亲的男人不多。
倒不是没人给他说媒,只是他那些工资大半都花在了镇上的舞厅、KtV和洗发廊里,名声在外,正经人家谁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更何况,他心里一直装着个人——眼前这个比他大四岁的堂姐白洁。
说是堂姐,其实血缘关系早就出了五服。
在这个同姓不通婚的村子里,他们之间那点微薄的血缘联系更像是一层遮羞布,
让他能光明正大地照顾这对母女,却又不敢表露半分超出亲情的心思。
给润颜带了点糖和水果。
白林飞把东西递给白洁,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指尖,又触电般缩了回来,她人呢?
在屋里写作业呢。
白洁接过东西,转身朝屋里喊了一声,
润颜!你林飞叔来了!
白润颜应声而出,看到白林飞手里的奶糖,眼睛一亮:
谢谢林飞叔!
她接过糖,迫不及待地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
白林飞看着少女满足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是看着润颜长大的,从那个怯生生躲在母亲身后的小丫头,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
某种程度上,他把对白洁无法言说的感情,都倾注在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身上。
这是什么?
他的目光突然被桌上摊开的纸张吸引,走近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华师大二附中?润颜考上了?
白润颜骄傲地点点头,但随即眼神黯淡下来:可是学费好贵……
白林飞拿起录取通知书,看到那串数字时,倒吸一口冷气。
八千六!比他半年工资还多!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刚领的工资——已经花了大半在昨晚的KtV和洗发廊小妹身上,只剩下皱巴巴的六百多块。
堂姐,学费……他犹豫着开口。
白洁勉强笑了笑:没事,我有办法。实在不行就卖两亩田。
白林飞看着白洁强撑的笑容和润颜失落的小脸,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他一把掏出兜里所有的钱,塞到白洁手里:
先拿着!不多,就六百三,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白洁连忙推辞:这怎么行!你也要过日子……
拿着!白林飞难得强硬一回,
就当是借给润颜的,等她以后出息了再还我!
他说着,目光无意间扫到院子里沉默劈柴的林夕,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我可以带林夕去镇上打零工!镇上新建的那个商场在招搬运工,一天八十,包一顿午饭!
白洁愣住了,转头看向林夕。
自从那个雨夜后,林夕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
4.1%的精神修复让他不再完全像个行尸走肉,能简单交流,能理解更复杂的指令。
但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去陌生的环境工作?
她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像是感应到她的犹豫,林夕放下斧头,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白林飞和白洁之间扫过,最后落在白洁脸上,缓缓点了点头:我去。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白洁心头一颤。
那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再是机械的回应,而是一个有意识的决定。
她突然意识到,林夕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时刻刻照看的了。
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判断,甚至……有了想要承担的责任。
那……好吧。白洁最终妥协了,
但一定要照顾好他,别让他被人欺负。
白林飞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有我在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夕就跟着白林飞出发了。
他穿着白洁连夜洗净熨平的旧布衫,背影挺拔如松,在晨雾中渐渐远去。
白洁站在院门口,久久没有回屋,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
镇上的工地比想象中还要嘈杂混乱。
尘土飞扬中,各种机械的轰鸣声、工头的吆喝声、工人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与宁静乡村截然不同的画面。
林夕站在人群中,高大的身影格外醒目,也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傻子?
工头上下打量着林夕,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能干活吗?
白林飞连忙解释:
他不傻,就是话少!力气大着呢,一个顶俩!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林夕径直走向堆放着水泥的角落,单手拎起两袋五十公斤的水泥,轻松得像是拎着两袋棉花。
工头瞪大了眼睛,当即拍板:行!一天八十,中午管饭!
就这样,林夕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
他的效率高得惊人,不需要休息,不会偷懒,精准地执行每一个指令。
其他工人需要两人抬的建材,他一个人就能轻松搬运;需要梯子才能到达的高处,他纵身一跃就能把材料放上去;
甚至连最危险的钢结构焊接辅助工作,他都能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完成,动作精准得如同机器。
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工人们三三两两蹲在阴凉处吃饭、抽烟、侃大山。
林夕却独自坐在一堆钢材上,沉默地吃着工地上提供的简单盒饭。
他的目光越过嘈杂的工地,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乡村方向,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动。
喂,傻子!
一个满脸横肉的工人走过来,不怀好意地踢了踢林夕的脚,
听说你老婆是个寡妇?长得怎么样啊?
林夕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平日的沉静茫然,而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锐利。
那个工人被这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随即恼羞成怒:
看什么看!你个傻子还敢瞪我?
说着就要动手。
干什么呢!
白林飞及时出现,拦在了两人中间,
老刘,欺负新人算什么本事?
被叫做老刘的工人悻悻地走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林夕一眼。
白林飞转身拍了拍林夕的肩膀:
别理他,这人就这德行。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不过……你刚才那眼神,可真够吓人的。
林夕没有回应,只是重新低下头,机械地咀嚼着饭菜。
但他的意识深处,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威胁感知…敌对目标标记…】
【防御协议待激活…】
【情感模块离线…采取最低限度威慑…】
【修复进度4.1%…脑域活跃度提升…】
傍晚收工时,工头破例多给了林夕二十块钱:
表现不错,明天还来不?
林夕接过钱,点了点头。
那一沓皱巴巴的钞票在他宽大的手掌里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沉甸甸的——
这是一天的劳动所得,是能为那个家减轻负担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回村的路上,白林飞喋喋不休地说着工地上的趣事,林夕沉默地听着,偶尔点头。
当路过一家闪着霓虹灯的洗发廊时,白林飞明显放慢了脚步,眼神飘忽。
那个……林夕啊,他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林夕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家灯光暧昧的洗发廊,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独自踏上了回村的路。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坚定。
他的口袋里,装着这一天用汗水换来的报酬,也装着一种全新的、正在苏醒的认知:
他不仅仅是一个被收留的,
一个上门女婿,
他可以用自己的双手,为那个家,为那两个女人,撑起一片天。
而在他的意识深处,修复的齿轮,正以比以往更快的速度,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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