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的房间内，油灯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悠长。
张起灵阖目坐在桌边，呼吸绵长，似乎在休息，又似乎在感知着这座陌生城市的气息。
周舟则好奇地在房间里探索，从桌子跳到窗台，又扒着窗棂看楼下街道来往的行人。对他现在的体型来说，这个房间简直像个巨大的游乐场。
“小哥，你看那个人，帽子好奇怪！” “哇，那个糖葫芦看起来好好吃，就是太大了……” “咦？那边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巷口嘀咕什么呢？”
他小声地絮絮叨叨，分享着自己的发现。张起灵偶尔会睁开眼，顺着他指的方向瞥一眼，大部分时间则任由他自得其乐。
约莫半个时辰后，门外传来熟悉的、略带慵懒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和三长两短的暗号。
张起灵起身开门，黑瞎子闪身进来，手里拎着几个油纸包，顿时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嘿嘿，搞定了！”黑瞎子将油纸包放在桌上，得意地笑道，“打听清楚了，吴老狗说的那间‘清韵茶楼’在城南，地段确实不错，临着主街，生意看起来也还成。我已经去看过了，掌柜的姓李，是个老实人，暂时还没收到换东家的消息。”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切好的酱牛肉、卤豆干、烧饼，还有一小包炒花生米。“来，小周舟，尝尝地道的长沙口味！”
周舟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去。黑瞎子细心地把酱牛肉撕成极小极细的肉丝，堆在一张干净油纸上，又掰了一小块烧饼芯给他。“谢谢黑爷！”
黑瞎子自己拿起一个烧饼夹上牛肉，大口啃着，继续道：“我还顺便去了趟吴家说的那个码头联络点，找到了那个王管事。嘿，吴老狗的手书和私印挺好使，那老头儿验看了之后客气得很。”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和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手书和庄票，并没有直接放在桌上，而是递向了周舟的方向，“喏，小周舟，这是首款和凭证，收好了！剩下的，等地契房契过户手续办妥了再结清。”
周舟看着递到眼前的钱袋和布包，立刻集中精神，伸出小手象征性地触碰了一下。 意念一动，那钱袋和布包瞬间从黑瞎子手中消失，下一刻便完好地出现在了空间仓库里，自动归类到【钱财】和【吴家茶楼-初始款】的格子中。
“收到啦！好多钱！”周舟开心地说，这次是真正经由他手收进去的，有了这笔启动资金，他们在长沙的活动就宽裕多了。
“对了，”黑瞎子压低了些声音，神色稍微正经了点，“城里最近不太平。听说张大佛爷的人最近动作很大，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码头上盘查得特别严。另外，解家和霍家好像也因为一桩古董生意起了点摩擦，底下人火气都大得很。咱们暂时尽量避开这些麻烦。”
张起灵拿起一块卤豆干，慢慢吃着，听完黑瞎子的话，淡淡道：“知道就行，不必掺和。”
“那是自然。”黑瞎子点头，“咱们过咱们的小日子，赚咱们的小钱钱。明儿个我就去茶楼跟那李掌柜交接一下，以后那就算咱们的一个据点了。”
周舟一边努力啃着肉丝，一边问：“黑爷，茶楼赚钱吗？咱们以后就开茶楼了？”
“茶楼是个好地方。”黑瞎子笑道，“三教九流的人都去，消息灵通。咱们明面上是掌柜和伙计”，他看了一眼张起灵，觉得让哑巴张当伙计有点困难，“暗地里嘛……有啥‘好生意’也能接着做。放心，有黑爷我在，保证亏不了！”
吃完饭，黑瞎子弄来热水，三人简单梳洗一番。周舟也享受了一把用茶杯当浴盆的奢侈待遇。
夜深人静，黑瞎子在外间榻上睡了。张起灵和周舟在里间。
周舟躺在张起灵给他准备的小软垫上，却有点睡不着。 白天城市的喧嚣和黑瞎子带回的消息还在他脑海里打转。张大佛爷、解家、霍家……这些原本只在书里看到的名字，如今却成了可能擦身而过的真实存在。
“小哥，”他小声对着炕的方向说，“长沙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嗯。”黑暗里传来一声淡淡的回应。
“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不会。”
张起灵的回答言简意赅。周舟明白，长沙只是他们南下的一个驿站，并非终点。他们的目标或许是更南方，或许是别的什么地方，总之，不会长久卷入九门的纷争。
想到这里，周舟安心了些。他翻了个身，意识沉入空间。那株种在灵泉边的“幽魂草”似乎更加精神了，叶片上的银纹在意识感知下微微发光。 他又去查看了一下黑土地，之前种的牧草又快成熟了。
“得找点别的种子种一种才行，光种草也没啥用。”他嘀咕着，“明天问问黑爷有没有门路弄点药材种子或者好吃的种子……”
带着对明天的规划，周舟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黑瞎子就精神抖擞地出门了，说是要去正式接收茶楼，顺便摸摸茶楼里的人事和账目底细。
张起灵则留在客栈，没有外出。周舟陪着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空间里“劳作”——收获牧草，尝试用精神力引导灵泉水浇灌幽魂草，或者就在小木屋的懒人沙发上躺着“看”那本虚幻的《基础草药图鉴（残页）》。
临近中午时，黑瞎子回来了，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搞定！”他给自己倒了碗水灌下去，“李掌柜人不错，账目也清楚。我跟他说东家换人了，但暂时一切照旧，他只要按时把账本和收益交上来就行。我留了咱们客栈的地址，有啥事他会来报信。”
“太好了！”周舟很高兴，“那咱们有收入了！”
“没错！”黑瞎子笑道，“走，哑巴，小周舟，下馆子去！庆祝咱们在长沙站稳脚跟第一日！”
这一次，他们没有在客栈吃饭，而是去了街上一家看起来颇气派的饭庄。黑瞎子点了几样招牌菜。
周舟依旧坐在张起灵旁边的桌上，面前放着黑瞎子特意给他要的一个小碟子，里面装着精心切碎的菜肴。 他吃得津津有味，享受着民国美食。
饭吃到一半，隔壁桌几个人的交谈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听说了吗？昨天夜里，码头上又出事了！”
“又怎么了？不是佛爷的人看得紧紧的吗？”
“紧有啥用？听说丢了一批刚到的‘干货’，守夜的两个兄弟被人放倒了，一点动静都没！”
“谁这么大胆子？敢动佛爷的货？”
“嘘……小声点！听说，现场留了个这个……”说话的人似乎比划了一个手势。
“嘶……是那帮‘水耗子’？”
“八成是！那帮人神出鬼没，专门在河道上做无本买卖，狠着呢！”
“这下佛爷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黑瞎子竖着耳朵听完，和对面的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神。
“水耗子……”黑瞎子低声重复了一句，墨镜后的眼神若有所思。
周舟也听到了，小声问：“黑爷，‘水耗子’是什么？”
“一伙盘踞在洞庭湖一带的水匪，手段刁钻，水性极好，专门抢劫过往商船，尤其喜欢对运古玩的下手。”黑瞎子解释道，“看来张大佛爷这次是碰到硬茬子了，有意思。”
张起灵表情平淡，似乎对这些江湖恩怨毫无兴趣。
黑瞎子笑了笑：“不过跟咱们没关系。咱们啊，看戏就好。”
话虽如此，周舟却隐隐觉得，长沙这潭水，比想象得更深。各路势力盘根错节，暗流汹涌。他们想独善其身，恐怕也并不容易。
但眼下，美食当前，还有自家茶楼的进账，日子总算有了个不错的开头。至于未来的风浪，等来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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