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阳光好得有点过分，像是为了配合学校的义卖活动，特意洗过的天空干净透亮。
操场上的红色帐篷一排接一排，随风轻轻鼓荡，像一片小海洋。
孩子们的笑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在一起，热闹得让人心头都跟着亮起来。
我和张熙站在三年级三班的摊位旁，张瑞正忙得团团转。
他把书一本本摆好，又用手指轻轻抚平封面上的折痕。
那些书大多是他看过的，扉页上还有歪歪扭扭的名字。
他还从家里带来了几个手工风车，插在摊位前的小桶里，被风一吹，呼啦啦转个不停。
“妈妈，你看！”
他兴奋地朝我招手，“我的风车是最漂亮的！”
我笑着冲他竖起大拇指。
这孩子，做什么事都特别认真，哪怕只是摆个摊位，也像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任务。
摊位前很快围了不少人。
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翻书，抬头问：“这本书多少钱？”
“五块。”张瑞回答得很干脆，“不过你要是喜欢，可以便宜一点。”
我忍不住笑出声。
这小子，还会做生意呢。
不远处，几个家长在讨论手工风车的做法，张瑞听见了，立刻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还现场演示了一遍折纸的步骤。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这个义卖活动对他来说，不只是为了筹钱，更是一个展示自己、与人交流的舞台。
就在这时，王乐乐来了。
他是张瑞最好的朋友，个子高一些，皮肤晒得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可是今天，他的笑容有点勉强。
“张瑞，”
他走到摊位前，压低声音，“我能跟你说个事吗？”
张瑞点点头，跟着他走到一边。
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我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从表情上判断，王乐乐说得很认真，而张瑞先是惊讶，然后是犹豫。
过了一会儿，王乐乐离开了，而张瑞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一个变形金刚，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走过去，蹲下来问：“怎么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
“乐乐说……他很喜欢这个变形金刚，想要我送给他。”
我愣了一下。那是他最喜欢的玩具，是去年生日时张熙特意去商场排队买的限量版。
平时他连借别人玩都不太愿意，更别说送人了。
“那你想怎么办？”我没有给他答案，只是想听听他自己的想法。
张瑞皱着眉头，沉默了很久。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我能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还有风吹动风车的“呼呼”声。
“妈妈，”
他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一丝坚定，“如果我把它送给乐乐，他会很开心，对吗？”
“嗯，他会很开心。”我点头。
“那……我想送给他。”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不仅仅是一个玩具的问题，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取舍”的抉择——在自己的喜好和朋友的快乐之间做出选择。
他小心地把变形金刚装进一个纸袋里，跑到王乐乐面前，把袋子递给他：“给你。”
王乐乐愣住了，接过来的手都有些发抖：“真的吗？你真的要送给我？”
张瑞用力点头：“嗯！我们是好朋友嘛！”
王乐乐笑了，那笑容灿烂得像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的斑驳光影。
他忽然抱住了张瑞，小声说：“谢谢你，我会一直记住的。”
看着这一幕，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孩子之间的友情，就是这么纯粹。
他们不会去计较价值，不会去想回报，只是单纯地想让对方开心。
那天的义卖结束后，张瑞的摊位一共卖了238元。他把钱全部放进了捐款箱，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回家的路上，他忽然问我：“妈妈，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后悔把变形金刚送人啊？”
我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可能会啊。但你今天做的决定，是因为你想让朋友开心，对吗？”
他点头。
“那就够了。”
我说，“等你长大了，你会发现，有些东西虽然珍贵，但让别人快乐，会让你记得更久。”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我知道，这句话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那天晚上，张熙听我说起这件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
“我们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我也笑了。
是啊，他正在一步步成为一个懂得分享、懂得为别人着想的人。
而这，比任何物质都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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