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死寂，唯有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慕容嫣极力压抑的、因运功疗伤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宁凡盘膝坐在火光照耀不到的更深阴影里，双眸紧闭，周身气息却不再如同之前修炼时那般冰冷死寂，反而隐隐透出一股躁动与……饥渴。
他的心神，正完全沉浸于识海之中，那篇得自苍白玉棺惊鸿一瞥的、名为《万煞凝骨诀》的残篇。
经文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幅扭曲、狰狞、由无数细微符文构成的动态图卷。它所阐述的，并非《森罗万象诀》的掠夺吞噬，也非《黑曜吞天诀》的化归本源，更非《星辰炼脉术》的淬炼巩固。
它是一种极致的“凝炼”与“替代”！
引万般煞气、死气、怨气、秽气……一切阴属性能量，乃至强者气血骨髓，淬炼己身骨骼，将自身206块凡骨，逐一炼化成蕴含不同煞气特性的“煞骨”！
炼至大成，周身煞骨自成循环，坚不可摧，力大无穷，更可驾驭万煞，举手投足间自带诸般邪异神通，近乎不死不灭！
霸道！诡异！近乎魔道！
但这功法修炼过程也凶险无比，需引煞入骨，承受碎骨重塑之痛，一个不慎，便是骨骼尽碎、肉身崩坏的下场。且对“资粮”的需求量极大，品质要求极高。
宁凡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万煞凝骨诀》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他身处这片无边废墟，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阴煞死气！更有《黑曜吞天诀》可以转化提纯能量，能大大降低引煞入体的风险！
若能练成，他的肉身强度将达到一个恐怖的地步，真正成为自身最强的武器和盾牌！
他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入门。
首先，需引一缕本命煞气，凝聚“骨种”，种于第一块欲炼之骨——通常是右手食指末端指骨。
他心念一动，引导体内那精纯的、经过《黑曜吞天诀》转化的阴煞死气，缓缓向右手指尖汇聚。
过程起初顺利，但当那缕高度凝练的死气试图融入指骨之时——
“呃！”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将骨头碾成粉末又强行粘合的剧痛，猛地自指尖炸开！饶是宁凡心志坚毅远超常人，也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痛苦，远比之前撕裂经脉、冲刷肉身更加直接，更加深入骨髓！
他咬紧牙关，死死守住心神，继续按照诀窍运转功法，以意志强行驾驭那缕死气，如同最精细的刻刀，一点点在指骨内部铭刻下玄奥的煞纹。
时间一点点流逝。
他的右手食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发亮，皮肤下的指骨仿佛变成了黑色的水晶，散发出幽幽的死寂光芒。剧痛持续不断，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指骨的强度正在发生质的飞跃！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笔煞纹铭刻完成，剧痛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凝实与力量感！
第一块“煞骨”，炼成！
宁凡缓缓抬起右手，看着那根与其他手指截然不同的、漆黑如墨、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食指，轻轻向前一戳。
嗤！
指尖并未触及任何东西，但前方的空气却发出一声轻微的、被洞穿的异响！一道极细的黑色指缝一闪而逝，没入对面的石壁，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威力惊人！远超他之前随意发出的死气之风！
宁凡眼中爆发出璀璨的精光。这还仅仅只是一根指骨初成！若将全身骨骼尽数炼化……
他强压下立刻寻找更多煞气修炼的冲动，缓缓散去指尖的异象。修炼需循序渐进，过度贪功只会导致根基不稳，甚至被煞气反噬。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跳动的篝火上，心思却已飞远。这《万煞凝骨诀》对“资粮”的需求极大，那处阴煞之眼已被玉棺吸干，他需要寻找新的、更强大的煞气源头。
血煞宗…那处药园遗迹…或许是个机会。那些修炼血煞魔功的修士本身，就是极好的“血煞”资粮！还有那株九转还魂草…
风险虽大，但回报足以让他心动。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的慕容嫣。
经过一天一夜的调息，她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许血色，气息也平稳了不少。《九玄清心谱》在疗伤方面的确有其独到之处。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慕容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慕容嫣的眼神依旧复杂，但比起之前的恐惧与茫然，多了几分冷静与审视。她看着宁凡，沉默了片刻，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清晰了许多：“你要去那处遗迹？”
“嗯。”宁凡没有否认。
“为什么？为了九转还魂草？”慕容嫣追问。
“不止。”宁凡的回答言简意赅。
慕容嫣抿了抿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可以绕过大部分天然幻阵和危险区域，直达药园核心附近。是我师姐…之前耗费心血推演出来的。”
她顿了顿，看着宁凡毫无波动的眼睛，继续道：“我可以把路线告诉你，甚至…可以告诉你药园内部一处可能存在的、未被血煞宗发现的隐秘侧殿入口。那里…或许有师姐之前发现的一些其他东西。”
“条件？”宁凡直接问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带我一起去。”慕容嫣语出惊人。
宁凡眉头瞬间皱起：“你去送死？”
“我不是累赘！”慕容嫣倔强地迎着他的目光，“我对那里的环境比你熟悉！我知道哪些地方可能有陷阱，哪些灵草可能有守护妖兽！而且…”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与决绝，“师姐的遗物…我不能让它落在血煞宗手里！就算死，我也要试试！”
宁凡沉默地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带上她，确实有利有弊。利在于她对地形的熟悉，或许能省去不少麻烦。弊在于目标更大，且她伤势未愈，真动起手来几乎帮不上忙，反而需要分心照顾。
但…她对师姐遗物的执念，或许可以利用。
“你的命，自己负责。”半晌，宁凡冷冷开口，“跟不上，我不会等你。遇到不可抗的危险，我会优先自己撤离。”
这便是同意了。
慕容嫣心中微微一松，随即又被更大的紧张和决绝取代。她重重点头：“好！”
交易达成，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宁凡重新闭上眼，继续感悟《万煞凝骨诀》的奥妙，同时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慕容嫣则默默运转心法，争取在出发前恢复更多实力。她知道前路九死一生，但有些事，必须去做。
石殿之外，雨不知何时小了一些，灰暗的天空透下些许朦胧的光，照在这片永恒的废墟上，却驱不散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各怀心思的凝重与决绝。
离去的时刻，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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