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
嬴政深吸一口气，看向扶苏，“苏儿，你可看见？
若非星君侯预警，若非阴嫚进言。
你此刻已经死了。”
扶苏跪下了，深深叩首：
“儿臣谢公父不杀之恩。
也谢妹妹，谢星君侯。”
“你不恨朕？”
嬴政盯着他，“画面中那个朕可是要你死的。”
扶苏抬起头，眼中含泪：“儿臣知道。
那个公父是病重糊涂被奸人蒙蔽。
而眼前的公父，清明睿智，是真正的父亲。”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却让嬴政浑身一震。
父亲。
是啊！
他是皇帝，是始皇帝，是横扫六合的霸主。
可同时他也是父亲。
画面中那个赐死长子的嬴政，真的是他吗？
还是说若没有江白干预，他最终也会变成那样？
“公父！”
嬴阴嫚轻声道，“女儿曾听星君侯说过一句话。
权力是毒药，尝过的人往往忘了自己还是人。
父皇如今提前知晓了这毒药的可怕。
便能以人为先，以家为重。”
嬴政沉默了许久。
终于他伸出手扶起了扶苏。
“朕不会变成那样。”
他声音低沉，却坚定，“朕的大秦不仅要传万世，还要父子相继，兄妹相亲。
苏儿，你记住你是朕的长子，是大秦的储君。
今后这江山是你的。
朕的这些儿女也是你的责任。”
扶苏泪流满面：
“儿臣遵旨。”
就在大秦时空嬴政父子相拥时。
天幕上，江白的身影显化了。
这一次，他不是在大唐作为国师。
也不是在大秦作为星君侯。
而是以纯粹的大道仙人之姿，立于诸天之上。
他身后，隐约浮现蔡文姬提笔悲叹，柳如是作诗感怀。
李丽质与长孙皇后相拥而泣的画面。
“浮萍漂泊本无根，奈何生在帝王家。”
江白吟出柳如是的诗句，声音传遍万界。
然后他望向大秦时空的方向。
似乎能穿透时空，看到那个已经改变命运的嬴政。
“始皇帝陛下！”
江白缓缓道，“您看见了。
权力之毒足以让父子相残，让兄妹成仇。
您有幸得窥未来，改了命运。
但万界之中仍有无数帝王，正在或将要走上那条路。”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一团温暖柔和的光。
那光不刺眼，却让人看着就心生暖意。
“今日吾以大道之名，借蔡琰之悲叹，柳如是之感怀。
李丽质之祈愿，降下慈悯之光。”
光团散开化作亿万光点，洒向诸天万界。
“此光无形无质，唯作用于心。
历代帝王凡心中尚存一丝亲情者。
在对待子女，兄弟姐妹时将多一丝犹豫，多一分不忍。
它不会改变帝王的本性。
不会强行扭转决定。
只会在他们举起屠刀前，让他们想起刀下之人。
也曾是他们抱在怀中的孩儿。
是跟在他们身后叫哥哥，父皇的亲人。”
光点落入各个时空。
大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章，其中一份是锦衣卫密报。
说某位皇子私下结交大臣，“恐有不轨之心”。
老朱眼中杀机一闪，提起笔就要批示严查。
忽然，他心中一动。
不知怎的，想起了马皇后昨天说的话：“重八孩子们都大了。
有点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只要不危害江山，何必事事计较？
你也是从儿子过来的。
当年你爹要是像你这样疑神疑鬼。
你还能成事？”
又想起小女儿安庆公主，前几天还趴在他膝盖上撒娇：
“父皇，您胡子扎人！”
笔尖悬在半空。
许久，朱元璋改了批示：
“皇子年少交友不慎，着其闭门读书三月以观后效。”
写完，他愣了愣自言自语：
“咱今天怎么心软了？”
大清，康熙年间。
乾清宫中，康熙帝正在为太子胤礽的事情发愁。
这个儿子越来越不像话，结党营私，骄纵跋扈。
已有不止一位大臣密奏，“恐有逼宫之嫌”。
康熙眼中寒光闪烁，手按在了玉玺上。
废太子不是小事。
但若真到了那一步……
忽然，他想起了胤礽小时候。
两岁就被立为太子，聪明伶俐，第一次会叫皇阿玛时。
自己高兴得抱着他在殿中转了好几圈。
还有胤礽生病时，自己亲自喂药守了一夜。
“皇上！”
身边的太监轻声提醒，“废太子的诏书……”
康熙回过神，看着已经写好的诏书，沉默了。
许久，他放下玉玺：“先搁着吧。
传朕旨意，太子行为失当禁足东宫。
着大学士好生教导。”
他走到窗前望着东宫的方向，轻叹一声：
“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就连那些以暴戾着称的帝王。
如后赵的石虎，北齐的高洋。
在某个瞬间想要虐杀子女时。
心中也会莫名一悸。
下手的力道不自觉地轻了半分。
虽然这慈悯之光微弱，不可能彻底改变历史走向。
但至少，在无数个微小的选择节点上。
它让一些本该流血的亲情，多了一线生机。
天幕上。
扶苏最终自刎的画面并未详细呈现。
而是定格在他接过剑时，那一声悲叹：
“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
然后画面碎裂，化作无数面镜子。
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出不同时空的天家悲剧：
有汉武帝逼死太子刘据，牵连数万人的巫蛊之祸。
有隋文帝听信谗言废太子杨勇。
最终导致隋朝二世而亡。
有唐玄宗一日杀三子，晚年凄凉。
有明朝靖难之役。
建文帝生死不明，其子女被幽禁至死。
有清朝九子夺嫡，兄弟相残……
最后，所有镜子合而为一。
映出的却不是悲剧，而是大秦时空的画面。
嬴政与扶苏并肩站在咸阳宫的高台上，望着远方绵延的长城。
嬴阴嫚站在父亲另一边，江白立于稍后。
夕阳西下将四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嬴政指着长城，对扶苏说：“这江山朕打下来了。
但如何守，如何传是你要想的事。
记住，皇帝可以是孤家寡人。
但父亲不能没有儿女。”
扶苏郑重行礼：“儿臣谨记。”
画面旁浮现文字：
【第三憾：父诏赐死，公子何辜。
然天家悲剧，非独一人之痛，乃万女之惧。
幸有慈悯之光，照见权力缝隙中，亲情尚存一线。】
【裁决：降下慈悯之光，愿帝王举刀前三思。
愿深宫女子少惊惧。】
天幕渐暗。
万界之中，无数公主，后妃望着暗下的天空。
许久，有人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气息很轻。
却仿佛吹散了压在心头多年的一块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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