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月光下的废墟与新生
瑟琳娜·月光那燃烧本源、近乎空间跃迁般的降临，如同一颗冰冷的星辰坠入污浊的泥潭，瞬间驱散了达蒙·塞尔瓦托周身弥漫的死亡气息与诅咒的痛苦。
磅礴而精纯的月光血裔本源之力，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涌入他千疮百孔的躯体，如同最细腻的织梭，飞速修复着被“日行咒”烙印灼伤的经络，中和着侵蚀灵魂的暗影能量，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生命之火。
然而，这奇迹般的治愈所带来的生理上的舒缓，远不及达蒙此刻精神上所遭受的、近乎毁灭性的冲击。
他僵硬地蜷缩在岩石的阴影下，任由那熟悉又陌生的月光能量包裹全身，蓝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茫然与难以置信而剧烈收缩着。
视线里，瑟琳娜那张完美无瑕、此刻却沾染了尘灰、甚至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狼狈”的痕迹的脸庞，是如此不真实。
她指尖拂过锁骨疤痕时那微不可察的颤抖，以及那句低沉沙哑的“我来了”，如同最狂暴的惊雷，狠狠劈碎了他早已构建好的、关于被放逐、被遗忘、直至默默消亡的全部心理预设。
理性？逻辑？算计？这些支撑他做出牺牲、承受痛苦时用以自我麻痹的借口，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一片被狂风暴雨席卷过的、空白而混乱的荒原。
瑟琳娜没有催促，也没有更多的言语。她只是静静地蹲在他面前，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黑眸中，往日冰冷的数据星河已彻底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澄澈——有洞悉一切的了然，有深不见底的懊悔，有不容置疑的决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小心翼翼的……探寻。
她看穿了他的牺牲，他的痛苦，他的绝望，以及……他此刻巨大的茫然。
几分钟的绝对死寂，只有能量修复时发出的细微嗡鸣，以及荒原夜风穿过石缝的呜咽。
然后，瑟琳娜缓缓地收回了抚在他疤痕上的手。她没有站起身，而是就着蹲踞的姿势，朝着达蒙，极其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张开了双臂。
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动作。
一个对于瑟琳娜·月光而言，近乎神迹的动作。
一个跨越了理性王座、冰冷法典、万年孤寂与深深鸿沟的……邀请。
达蒙的呼吸骤然停止。他死死地盯着那双向他敞开的、萦绕着清冷月华的手臂，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炸裂开来。拒绝？质问？嘲讽？所有预设的反应都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团灼热而酸涩的硬块。
他看到她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施舍，甚至没有明确的歉意。只有一种平静的接纳，一种“我已知晓，我已到来，一切……重新开始” 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达蒙紧咬的牙关。
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与尘土，肆意流淌。不是悲伤，不是委屈，而是一种……堤坝彻底崩溃后的、混杂着巨大疲惫与难以置信的……宣泄。
他所有的坚强，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绝望，在她这个简单的动作面前，土崩瓦解。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一点一点地，挪向那个敞开的怀抱。
动作笨拙而迟缓，充满了不确定与脆弱。
瑟琳娜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目光始终牢牢地锁住他，那双张开的手臂，稳如磐石。
终于，达蒙冰凉而沾满污秽的额头，轻轻地、几乎不敢用力地，抵上了瑟琳娜同样冰凉却异常坚实的肩膀。
在接触的刹那，两人身体同时 极其轻微地 震颤了一下。
仿佛有无形的壁垒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下一秒，达蒙再也无法抑制，伸出颤抖的双臂，紧紧地、用尽生命最后一丝气力般，环住了瑟琳娜的腰背，将整张脸深深埋入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她颈侧冰凉的肌肤。
瑟琳娜闭合了一下双眼，长而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然后，她也抬起手臂，以一种略显生疏、却异常坚定的力道，回应了这个拥抱，将达蒙虚弱而颤抖的身体，稳稳地圈在了自已的臂弯与胸膛之间。
没有言语。
不需要言语。
废墟之上，荒原之间，清冷月光之下。
一个被视为神只的月光血裔，与一个被放逐的、濒死的吸血鬼，紧紧地相拥。
他像个迷途已久、终于归家的孩子，在她怀中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宣泄着所有的委屈、恐惧、痛苦与……失而复得的、巨大的茫然。
她则像一座终于找到了失落基石的孤峰，沉默地承受着他的重量，用自已的存在，为他隔绝了全世界的风雨与严寒。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本就一体。
许久，许久。
达蒙的颤抖渐渐平息，只剩下疲惫到极致的、平稳的呼吸。瑟琳娜微微动了动，低下头，下颌 轻轻抵在他汗湿的、散发着血腥与尘土气息的发顶。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
达蒙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睁眼，只是下意识地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仿佛那里是宇宙中唯一的避难所。
瑟琳娜抱着他，步履平稳地，一步步，踏过废墟的乱石，走向月光领地的方向。她的身影在月光下，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而是一个带着她的 wounded knight （受伤的骑士）归家的……守护者。
第九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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