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的日子，在压抑的等待和未知的焦灼中又过去了两天。食物越来越简陋，主要是些能长期存放的杂粮和咸菜，新鲜蔬菜成了奢望。外面的风声似乎更紧了，连偶尔能收到的微弱电台信号也彻底中断，安全屋彻底成了信息孤岛。
陈明远（书生）的眉头越锁越紧，时常对着窑壁发呆。“百灵”和“铁锤”也明显变得焦躁不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林晚（苏曼卿）表面上依旧维持着苏曼卿那种带着怯懦的安静，但内心的警惕已提升至最高。她知道，这种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即将冲破堤坝。
刘婶外出归来时，带回的消息果然不容乐观。她脸色阴沉，手里只提着一小袋发黄的米，声音沙哑：“镇上的盘查又严了，粮食不好买。另外……我听到消息，敌人好像得到了更准确的情报，正在对江北这一带的废弃房屋和窑洞进行拉网式搜查，这里……恐怕不安全了。”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铁锤”的神经，他猛地站起来，低吼道：“不安全？那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等死吗？！‘老家’的人呢？到底还来不来？！”
“铁锤！冷静点！”陈明远喝止他，但自己的声音也带着颤抖。
刘婶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林晚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等，是等不来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或许能搏一线生机。”
“什么办法？”陈明远急问。
“主动出击，过江回上海。”刘婶语出惊人。
“回上海？！”“百灵”失声惊呼，“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最安全。”刘婶解释道，“敌人肯定以为我们躲在江北的穷乡僻壤，对市区的搜查可能会松懈。而且，‘信物’和‘老地方’的线索都在上海。我们不能再被动等待‘老家’来人，必须主动去‘老地方’留下信号，或者……直接找到信物！”
这个计划听起来疯狂而大胆，但仔细一想，在目前绝境下，似乎又是唯一可行的出路。陈明远沉吟不语，显然在权衡利弊。
林晚心中却是一动。刘婶突然提出如此冒险的计划，是情势所迫，还是……与那天茶馆里提到的“青鸟方案”有关？这是否就是那个考验？或者说，陷阱？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刘婶，就算要回去，现在江面封锁那么严，我们怎么过去？还有，到了上海，我们又去哪里落脚？‘老地方’具体是哪里？”
刘婶似乎早有准备，压低声音说：“江面封锁是有空隙的。我知道一个老渔夫，他熟悉一条隐秘的水路，能在夜里偷偷摆渡，就是风险极大。至于落脚点……我在法租界有个远房表亲，开着一家小杂货铺，或许可以暂时藏身。至于‘老地方’……”她顿了顿，看向林晚，“曼卿同志，你上次提到的‘印记’和霞飞路，让我想起一件事。霞飞路除了‘新知书店’，还有一家更不起眼的‘墨香斋’，专卖文房四宝和古籍，老板是个古怪的老头。‘教授’生前，好像偶尔会去那里淘换旧书。你说……‘老地方’会不会是那里？‘信物’会不会就藏在某本书里？”
墨香斋？林晚迅速搜索苏曼卿的记忆，确实有这么一个模糊的印象，但“教授”是否常去，并无确凿记忆。刘婶此刻如此具体地指出来，更像是抛出一个明确的行动目标。
“有可能……”林晚附和着，心中警惕更甚。这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剧本，一步步引导他们走向某个预定地点。
【系统，扫描刘婶当前情绪状态和生理指标。】林晚在意识中下令。
【扫描中……目标表面情绪：焦虑、决绝。深层情绪波动：存在高度掩饰迹象，伴随有计划性执行的专注感。心率、呼吸频率略高于正常静息水平，符合面临重大决策或执行关键任务时的生理反应。提示：其行为模式与“诱导进入预设情境”高度吻合。】
系统的分析几乎证实了林晚的猜测。刘婶是在执行任务，而他们，就是任务中的棋子。
“好！就这么定了！”陈明远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咬牙拍板，“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刘婶，麻烦你联系那个老渔夫，我们今晚就动身！”
“书生！太危险了！”“百灵”还想劝阻。
“没时间了！”“铁锤”却支持，“我听书生的！”
计划就此定下。刘婶立刻出去安排渡江事宜，留下几人在窑洞里做最后的准备。
林晚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服从这个计划，很可能落入一个未知的圈套，但拒绝，则意味着与组织彻底失去联系，任务失败，苏曼卿的心愿无法完成，甚至可能立刻引发刘婶的怀疑和清除。这是一个阳谋，逼她做出选择。
她想起苏曼卿记忆里那双充满热血和信念的眼睛，想起那些牺牲的同志，想起那份关乎无数人生死的“钥匙”情报。逆袭，从来不是苟且偷生。有时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完成任务的关键。
她决定，接下这个“青鸟”试炼！但她不会完全被动地按照对方的剧本走。她要利用这次机会，反过来摸清“青鸟计划”的底细，找出真正的“信物”和“老家”来人！
夜幕降临，江风凛冽。在老渔夫那条破旧的小船上，几人蜷缩在船舱里，听着船桨划破水面的轻微声响和远处日军巡逻艇的引擎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整个过程有惊无险，老渔夫技术娴熟，巧妙地避开了探照灯和巡逻路线，在天亮前，将他们送到了浦东一处荒僻的江滩。
踏上熟悉的土地，却已是物是人非。上海，这座东方巴黎，在战火中变得满目疮痍。他们不敢走大路，在刘婶的带领下，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和废墟中，向着法租界的方向潜行。
一路上，随处可见日军的岗哨和巡逻队，以及面黄肌瘦、行色匆匆的市民。战争的创伤无处不在。林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更加坚定了要完成任务的决心。
几经周折，他们终于来到了刘婶所说的那家位于法租界边缘的小杂货铺。铺子门面很小，看起来生意清淡。刘婶上前，用一种特殊的节奏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头探出头，警惕地打量了他们一眼，看到刘婶后，才微微点头，侧身让他们进去。
铺子后面连着一个小院和一间狭窄的阁楼，这就是他们暂时的藏身之所。老头姓吴，话不多，只是默默给他们准备了点简单的食物和水。
安顿下来后，刘婶立刻开始部署下一步行动：“我们不能一起行动，目标太大。我的意思是，我和曼卿同志先去霞飞路‘墨香斋’探探路。书生，你们三个留在这里，负责警戒和接应。”
这个安排，再次将林晚推到了风口浪尖。陈明远有些犹豫：“刘婶，曼卿她……还是我跟你去吧？”
“不行。”刘婶摇头，“你是男的，目标明显。曼卿是女孩子，不容易引起注意。而且她对‘印记’的事有印象，或许能认出信物。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她的。”
林晚心中冷笑，表面却顺从地点了点头：“我听刘婶的安排。”
午后，阳光透过租界梧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霞飞路上，依旧能看到一些衣着光鲜的行人和店铺，仿佛与一江之隔的战火地狱是两个世界。但这种繁华背后，却透着一股虚假和压抑。
林晚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蓝色布裙，和刘婶并肩走在街上。刘婶也做了些伪装，像个普通的中年妇人。两人看似随意地逛着，目光却不时扫过街面的情况和身后的“尾巴”。
“墨香斋”果然如刘婶所说，门面古旧，毫不起眼。推开挂着铃铛的玻璃门，一股陈年墨香和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店里光线昏暗，书架林立，堆满了各种线装书和文房用品。一个戴着瓜皮帽、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铃声才懒洋洋地抬起头。
“两位，买点什么？”老头的声音沙哑。
刘婶上前，笑着搭话：“老板，我们想看看有没有好点的徽墨。”
老头眯着眼打量了她们一下，慢悠悠地说：“徽墨啊……有好有次，要看两位出什么价钱了。”
刘婶道：“价钱好说，关键是货要真。另外，我们还想找几本讲金石拓片的旧书，不知道老板这里有没有？”
听到“金石拓片”四个字，老头的眼神似乎锐利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懒散：“拓片？那玩意儿冷门，不好找。你们要哪方面的？”
林晚在一旁静静听着，同时飞快地扫视着店内的环境。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谋略推演】技能无声运转，分析着每一个细节。老头的反应、店内的布局、书籍的摆放……都透着不寻常。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柜台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用来镇纸的黑色铁尺吸引住了。那铁尺样式古朴，上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花纹。不知为何，苏曼卿记忆深处某个极其微小的碎片被触动了一下——那似乎是“教授”书桌上曾经出现过的一个类似物件？当时苏曼卿还好奇地问过，教授只随口说是“一个老友所赠，压纸用的”。
难道……信物不是书，而是这个镇纸？或者说，信物藏在镇纸里？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柜台，假装欣赏柜台里的毛笔，目光却牢牢锁定了那把铁尺。就在她试图看清上面花纹的细节时，刘婶和老板的对话也进入了关键阶段。
刘婶似乎不经意地提到了一个名字：“……听说以前有位姓钟的先生常来您这儿，他可是个懂行的……”
姓钟的先生？那正是“教授”的化姓之一！
老头闻言，打盹的眼睛彻底睁开，盯着刘婶，缓缓道：“钟先生？是有这么位老主顾，可惜……好久没来了。你们是他什么人？”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林晚能感觉到，刘婶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而那个老头，看似随意放在柜台下的手，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
考验，或者说，摊牌的时刻，到了。
林晚的心跳微微加速，但眼神却异常冷静。她悄悄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柄南宫烨所赠的匕首。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她都必须保持清醒，抓住主动权。
她看到，刘婶深吸一口气，准备回答老头的问题。而她的答案，将决定他们是得到帮助，还是立刻陷入险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店铺门口的风铃再次响起！
一个穿着考究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店内，在看到刘婶和林晚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
“墨老，给我拿一刀上好的宣纸。”他对着柜台后的老头说道，声音醇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
这个突如其来的访客，瞬间打破了店内微妙平衡！
刘婶和老头都愣了一下。而林晚在看到这个中年男子的瞬间，精神力猛地一颤！系统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能量反应！目标人物危险等级：高！疑似位面重要角色（隐藏大佬）！】
是他？大纲中提到的“神秘军阀”？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这场“青鸟试炼”的真正导演，终于现身了？
（第二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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