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库房那甜蜜的负担，如同压在苏文清心头的一块巨石，让他寝食难安。八千多两现银堆在家里，简直就像坐在火山口上。他连夜与苏明远商议，决定不惜代价，加快资金转移和洗白的步伐，甚至准备动用一些非常规的、风险更高的灰色渠道。
然而，与苏文清和苏明远的焦头烂额、如临大敌不同，苏家年纪最小的公子——苏玉瑾，却对这突如其来的家族“富贵”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和……用法。
苏玉瑾年方十四，正是少年意气、最受不得拘束的年纪。他容貌继承了母亲林氏的精致，男生女相，漂亮得有些扎眼，但眉宇间却总是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桀骜与叛逆。他对朝堂争斗、家族兴衰这些沉重的话题向来不感兴趣，只觉得近日府中气氛压抑，父亲和二哥整日神神秘秘、愁眉不展，连带着他出门玩耍都被管束得更严，心中早已憋了一股无名火。
这一日，他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溜出府，带着两个贴身小厮在京城最繁华的东市闲逛。看着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听着小贩们热情的吆喝，他心头的烦闷才稍稍散去一些。
逛至一家名为“奇巧阁”的店铺前，苏玉瑾被橱窗里一套做工极其精巧的鲁班锁吸引住了。那鲁班锁由紫檀木制成，打磨得光滑温润，结构复杂巧妙，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若是往常，苏玉瑾虽然喜欢，但想到每月那点有限的月例银子，以及父亲“勤俭持家”的教诲，多半也只是看看便罢。可今日，他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家里不是突然有钱了吗？听说还是托了宫里那个没见过面的小妹妹的福？既然有钱了，我花点怎么了？反正父亲和二哥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空管我！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疯长。他越想越觉得有理，一股“报复性消费”的冲动涌上心头。
“掌柜的！”苏玉瑾昂首挺胸走进奇巧阁，指着那套紫檀鲁班锁，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这个，给小爷包起来！”
掌柜的见来了贵客，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这位公子好眼力！这套‘九转玲珑锁’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取自南海紫檀，由……”
“少废话！”苏玉瑾不耐烦地打断他，“多少钱？”
“呃……承惠，八十两银子。”掌柜的报出一个令人咂舌的数字。
若是平时，苏玉瑾听到这个价格定然扭头就走。但今日，他只是挑了挑眉，从怀里掏出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这是他从苏明远那里软磨硬泡来的“活动经费”，原本是用来结交一些“江湖朋友”的——啪地拍在柜台上。
“不用找了！”
掌柜的接过银票，验看无误，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连声恭维：“公子大气！公子慢走！”
抱着那套昂贵的鲁班锁走出奇巧阁，苏玉瑾只觉得浑身舒坦，连日来的憋闷一扫而空！花钱的感觉，真爽！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初尝“挥霍”快感的苏玉瑾，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他带着小厮，开始在东市漫无目的地扫货。
看到“墨韵斋”里新到的、据说用古法制作的极品徽墨和澄心堂纸？买！管它用不用得上，看着高兴！
看到“锦绣坊”挂出的、用金线掺着孔雀羽织就的流光锦？买！虽然他不穿这么花哨的，但拿来送人或者铺桌子也不错！
看到“百兽园”里新来的、通体雪白的西域猫？买！带回去吓唬吓唬府里那些整天碎嘴的丫鬟！
看到“演武堂”陈列的、镶嵌着宝石的华丽匕首？买！虽然华而不实，但挂着好看！
他根本不问价格，只看顺不顺眼。银票如同流水般花了出去，换回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很快就把两个小厮累得气喘吁吁，手里怀里都抱满了东西。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东市传开。
“听说了吗？苏丞相家的小公子，今天在东市撒钱呢！”
“我的老天！那‘奇巧阁’镇店的鲁班锁，八十两！眼睛都不眨就买了！”
“还有‘锦绣坊’那匹流光锦，据说被一个江南富商预定了，苏小公子直接加价一倍抢走了！”
“这是怎么了？苏家发财了？”
各种议论、羡慕、嫉妒的目光聚焦在苏玉瑾身上，让他更加志得意满，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苏玉瑾，不差钱！
当苏玉瑾意犹未尽，准备转战西市继续他的“购物狂欢”时，得到消息的苏府管家苏福，终于带着几个健仆，火急火燎地赶到了东市，几乎是半请半押地，将这位挥金如土的小祖宗“请”回了府。
回到苏府，看着堆了半个前厅的各色“战利品”，闻讯赶来的苏文清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逆子！你这个逆子！”苏文清指着苏玉瑾的鼻子，手指都在颤抖，“你……你这一天，花了多少银子？！”
苏玉瑾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没多少，也就……五六百两吧。”
“五六百两？！”苏文清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几乎相当于一个四品官一年的俸禄了！就被这败家子一天之内糟蹋了？！
“爹，您至于吗？”苏玉瑾反而觉得父亲小题大做，“咱们家现在不是有钱了吗？花点怎么了？您看这些东西，多好！尤其是这套鲁班锁，八十两呢！多显身份！”
“你……你……”苏文清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知不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苏家？！你如此张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苏家骤然暴富吗？！你是想害死全家吗？！”
苏文清越说越气，抄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要动手。
苏玉瑾见父亲动了真怒，这才有些害怕，一边躲闪一边不服气地嚷嚷：“我怎么就害全家了？！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宫里的小妹妹都能给家里挣来‘祥瑞专项用度’，我花她挣来的钱，给她买点好玩的东西，怎么了？！说不定她还会高兴呢！”
他这话本是情急之下的强词夺理，却像一道闪电，猛地劈中了盛怒中的苏文清！
给……瓜该买点好玩的东西？
苏文清高举的鸡毛掸子僵在了半空中。
是啊……瓜瓜在宫里，虽然皇上宠爱，但终究是个奶娃，除了吃睡，恐怕也没什么娱乐。玉瑾这话……虽然混账，但似乎……歪打正着？
如果苏家骤然增加的消费，尤其是大量购置一些明显不适合成年人的、精巧昂贵的玩具器物，是为了“孝敬”宫里的祥瑞郡主……这个理由，是不是比“投资”、“经商”听起来更合理，更不容易引人怀疑？
毕竟，一个备受宠爱的“祥瑞”郡主，其家族为了讨好她，一掷千金搜罗天下奇珍异宝供其玩耍……这在逻辑上，完全说得通！甚至能进一步坐实皇上对郡主的宠爱，以及苏家“沾光”的事实！
既能解释资金的流向，又能讨好宫里的瓜瓜和皇上，还能堵住悠悠众口……简直是一举多得！
苏文清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的算计。他缓缓放下鸡毛掸子，看着一脸不服又带着点害怕的小儿子，语气复杂地道：“你……你说要给瓜瓜买玩具？”
苏玉瑾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态度转变这么快，下意识地点点头：“啊……是、是啊！她是我妹妹嘛！”
“好！”苏文清猛地一拍大腿，把苏玉瑾吓了一跳，“既然你有这份心，为父就成全你！”
他转身对候在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苏明远吩咐道：“明远，你立刻安排下去！就以……以‘为祥瑞郡主采买玩物，以娱圣心’的名义！动用……动用三千两银子！不！五千两！给我把京城里所有能买到的、新奇有趣的、适合婴孩把玩的物件，无论价格，统统买回来！要快！要声势浩大！”
苏明远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佩服，连忙躬身：“是！父亲！儿子这就去办！”
苏玉瑾彻底懵了。他原本只是胡乱花钱发泄，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奉旨……啊不，奉父命购物了？而且额度直接从几百两飙升到了五千两？！
“爹……您……您没事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苏文清看着这个歪打正着的小儿子，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玉瑾啊，这次……你虽然胡闹，但误打误撞，也算立了一功。以后……想给你妹妹买东西，跟爹或者你二哥说，别再自己瞎闯了，知道吗？”
苏玉瑾：“……哦。”
他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京城各大玩具铺、古玩店、奇珍异宝阁，都迎来了一波前所未有的采购狂潮。丞相府的家丁拿着大把的银票，以“为吃瓜郡主采买”的名义，几乎是以扫货的姿态，将市面上能看到的、适合或不适合婴孩（反正郡主是祥购，玩什么都可以）的珍奇玩物，收购一空。
什么会唱歌的机械鸟、镶嵌宝石的拨浪鼓、象牙雕琢的十二生肖、甚至还有一艘做工极其精巧、可以在水上航行的微缩楼船模型……只要够新奇，够昂贵，统统打包带走！
消息传开，朝野再次哗然。
“苏家这是疯了吗？为了讨好一个奶娃，如此挥霍！”
“听说花了不下五千两！真是……真是……”
“你懂什么！这叫投上所好！皇上如此宠爱郡主，苏家这么做，才是真正的聪明！”
“看来这‘吃瓜郡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啊！”
舆论的风向，果然如同苏文清所预料的那般，从质疑苏家财富来源，悄然转向了感慨皇上对郡主的宠爱和苏家的“识趣”。
而皇宫吃瓜殿内，赵询听着李德全汇报苏家近日“疯狂采购玩具”的举动，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好个苏文清！倒是会找借口！”他岂能看不出苏家此举的用意？但这借口找得确实巧妙，不仅完美解释了苏家的“暴富”，还进一步烘托了他对瓜瓜的宠爱，让他心情颇为舒畅。
他走到摇篮边，看着里面正抱着一个新送来的、用软玉雕成的、可以啃咬的小兔子磨牙的苏瓜瓜，笑道：“瓜瓜，你看，你哥哥们多疼你，给你买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苏瓜瓜吐出口水泛滥的玉兔子，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突然多出来的、堆积如山的各色玩具。
【啊？这些……都是给我的？】她有点懵，【我也玩不过来啊……不过，那个小楼船好像挺精致的……】
她伸出小手，指向那艘微缩楼船。
赵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意更深：“瓜瓜喜欢那个？看来我们瓜瓜，志向远大啊。”
他示意宫女将楼船拿过来，放在摇篮边供她观赏。
苏瓜瓜看着那艘精美的小船，心里美滋滋的。
【嘿嘿，白嫖这么多玩具！虽然我用不上，但看着也开心！这算不算被动获益？系统，有没有点数奖励？】
【叮——检测到宿主被动获得大量物质享受与家族宠爱，符合‘被动获益’标准，奖励摆烂值+1！】
【当前摆烂值：9.6点。】
苏瓜瓜顿时心花怒放！
【哇！又加一点！还有这么多玩具！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
她抱着玉兔子，开心地咿咿呀呀起来。
而始作俑者苏玉瑾，在得知自己无意间的胡闹竟然真的“立了功”，还变相讨好了宫里那个据说很神的小妹妹，更是得意洋洋，走起路来都带风。虽然被他花掉的那几百两银子，最后还是从他的月例里分期扣除了，但他觉得，这波不亏！
经此一事，苏家“因祥瑞而富”的形象，算是初步立住了。而苏瓜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为自己的“摆烂值”和家族稳定，做出了“突出贡献”。
只是苦了京城各大玩具铺的掌柜，库存被扫荡一空，短时间内，京城的孩子们，怕是没什么新玩具可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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