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以及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窒息感。
林凡的意识在浑浊的洪水中沉浮，如同随波逐流的浮萍。肺部火辣辣地疼，四肢因为寒冷和脱力而麻木。耳边只有水流疯狂的呼啸和沉闷的、建筑物持续坍塌的巨响。他感觉自己正在不断下沉，坠向无尽的深渊。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如同最后的火种，在他近乎熄灭的意识中猛地燃起！他拼命蹬踏双腿，挥动双臂，对抗着强大的暗流，向着头顶那微弱的光亮挣扎而去。
“噗哈——！”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冲破水面，贪婪地、剧烈地呼吸着潮湿冰冷的空气，呛咳出大口的泥水。视线模糊，天旋地转。
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完全陌生的水域。原本熟悉的城市地标早已消失不见，四周是茫茫无际的洪水，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家具、乃至扭曲的汽车残骸。远处，只有几栋更高的大楼如同墓碑般孤零零地矗立在水中，证明着这里曾经是人类的家园。暴雨依旧，但势头似乎比之前稍弱了一些。
他还活着！
他迅速环顾四周，很快看到了不远处的另外几个身影——李正国正奋力拖着那个大腿受伤、意识模糊的士兵，向着一辆半沉没的公交车车顶游去。阿杰和另一名士兵也在附近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喘息。
“这边！游过来！”李正国看到林凡，嘶哑地喊道，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微弱。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汇聚到一起。几人相互搀扶，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狼狈不堪地爬上了那辆公交车冰冷湿滑的车顶。车体微微摇晃，但暂时提供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立足点。
劫后余生的五人瘫倒在车顶上，除了受伤士兵痛苦的呻吟，只剩下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每个人都遍体鳞伤，精疲力尽，脸上混杂着泥水、血污和极致的疲惫。
李正国第一时间检查了受伤士兵的情况，伤口在污水中浸泡后情况更加糟糕，脸色苍白，已经开始发烧。他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重新进行包扎，动作依旧沉稳，但眉宇间笼罩着浓重的阴霾。
阿杰和另一名士兵则强撑着检查所剩无几的装备。步枪在跳水和挣扎中丢失了大半，只剩下李正国腰间的一把手枪和几个压满子弹的弹匣，以及阿杰死死绑在背上的一把军用匕首和一个小型急救包。食物、水、通讯设备……全部遗失。
真正的弹尽粮绝，山穷水尽。
林凡靠在冰冷的车体广告牌支架上，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虚弱感和头颅深处针扎般的余痛。精神力彻底枯竭，异能动用不了，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情况比其他人好不了多少。
他闭上眼睛，意念沉入那片灰蒙蒙的异能空间。空间依旧存在，里面囤积的如山物资也安然无恙，这是他最大的底气。但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凭空取出东西，李正国和那名士兵还在旁边，暴露空间的秘密风险太大。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空间角落里那个新出现的物品吸引——正是他跳楼前最后一刻，从停机坪水下支撑柱上收取的那个长条状物体。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厘米长、五厘米宽的扁平方盒，通体由某种暗灰色的金属构成，触手冰凉，表面没有任何接口或按钮，浑然一体，只在侧面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金属融为一体的圆形凹点。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与之前黑色圆球和远古巨兽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更内敛，更稳定，带着一种科技造物特有的精密感。
这是什么？探测装置？武器？还是……信息存储器？
苏婉提到过“笔记本”，疤脸也在寻找什么。这个金属盒，会不会就是关键？
他尝试用微弱的意念去接触、探查，但盒子毫无反应，他的精神力也无法穿透其外壳。看来，需要特定的方式或者设备才能开启。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陆地，或者一个更稳固的避难所。”李正国处理完伤员，声音沙哑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伤不能再拖了，感染会要了他的命。我们也需要食物和干净的饮水。”
他看向林凡，眼神复杂：“林先生，你对这片区域熟悉吗？”
林凡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茫茫水面：“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我认不出来。但水流方向大概是向东，我们可以顺着水流漂，寻找高地或者未被完全淹没的建筑。”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李正国叹了口气，身为职业军人的他，很少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力。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伤员，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阿杰和另一名士兵，最后目光落在闭目调息的林凡身上。这个年轻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那金属盒的光芒，那超乎常人的冷静……但现在，他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轮流警戒休息。”李正国下达了指令，“阿杰，你先负责观察四周，注意水面动静和可能的漂浮物。小王（另一名士兵），你照顾伤员。林先生，你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命令简洁有效。阿杰立刻爬到车顶最高处，警惕地注视着浑浊的水面。小王将伤员安置在相对平稳的位置，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挡风雨。李正国则坐在车顶边缘，手里紧握着手枪，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林凡没有推辞，他确实需要时间。他盘膝坐好，摒弃杂念，全力引导着体内那微乎其微的能量，尝试沟通异能空间，汲取着那缓慢恢复的精神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头颅深处的抽痛，但他能感觉到，那干涸的“泉眼”正在极其缓慢地重新蓄水。
时间在沉默和风雨中流逝。公交车随着水流缓缓漂浮，不时撞击到水下的障碍物，发出沉闷的响声，让人心惊胆战。
几个小时后，天色逐渐昏暗，暴雨终于渐渐停歇，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对于他们来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有发现！”负责警戒的阿杰突然压低声音喊道，带着一丝兴奋，“左前方！好像有一片露出水面的屋顶！面积不小！”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望去。果然，在暮色笼罩的水面上，大约几百米外，一片连绵的、似乎是大型厂房屋顶的结构露出了水面，高出水面约有一两米，上面似乎还有一些附属建筑也未被完全淹没！
“是个落脚的好地方！”李正国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注意观察，确认没有明显威胁后，我们靠过去！”
公交车在水流和风力的作用下，正缓缓向着那片屋顶漂去。随着距离拉近，他们能看清那是一个废弃的物流仓库区，屋顶是坚固的钢结构，上面还散落着一些未脱落的太阳能板和通风设备。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公交车距离那片屋顶只有不到五十米时，林凡一直维持着的、微弱的精神感知，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从那片屋顶边缘，某个通风管道的阴影里，传出了几道极其隐晦的、带着贪婪和恶意的精神波动！不是变异体那种纯粹的疯狂，而是属于人类的、充满了算计和危险的气息！
那里有人！而且，来者不善！
林凡猛地睁开双眼，低喝道：“小心！屋顶上有人！不止一个！”
李正国、阿杰和小王瞬间绷紧了神经，立刻寻找掩体（虽然车顶上没什么掩体），枪口和匕首对准了屋顶方向。
几乎在林凡出声警告的同时——
“哗啦！”几声水响，三四个人影如同鬼魅般从屋顶边缘的水下冒了出来，手里拿着简陋但致命的武器——磨尖的钢筋、绑着刀片的木棍，甚至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消防斧！他们浑身湿透，眼神凶狠，如同饿狼般盯着车顶上的林凡等人，特别是他们身上相对完好的衣物和李正国手中的手枪。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光头壮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口黄牙，声音沙哑而充满威胁：
“把吃的、喝的，还有那把枪留下！不然，就把你们扔水里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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