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这句充满了凝重与压力的话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病房那本就压抑的气氛之中，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陈歌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能从秦峰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和那紧锁的眉宇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
——棘手。
“出什么事了？”陈歌的声音，因为刚刚苏醒，还带着一丝沙哑。
秦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身旁，那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抱着手臂，将脸转向窗外，用后脑勺对着所有人的林清雪。
“清雪。”秦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把‘物证分析报告’的简报，给陈顾问……复述一遍。”
“陈顾问”三个字，让王胖子在一旁，听得是心花怒放，与有荣焉。
而林清雪的身体，则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她似乎极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脸色，很差。
是一种，混杂着熬夜后的憔悴、三观尽碎后的迷茫，以及……被迫承认自己失败后的、那种屈辱的……
——煞白。
她没有看陈歌，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那双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上，用一种近乎于“背书”的、毫无感情的、冰冷的语调，开始复述：
“昨天下午十六时，由省公安厅、省检察院、以及市公证处三方联合监督，物证鉴定科的专家，对‘074号案件’的核心物证——代号为‘潘多拉’的铁盒，进行了开启。”
“铁盒外部锈蚀严重，但内部，因采用了军用级别的蜡封技术，保存状况……堪称完美。”
“盒内，共发现两类物品：第一类，是三本完整的会计账本，详细记录了自三十五年前至三十年前，一笔数额高达九位数的、非法的资金流向。第二类，是数封亲笔信，以及一段……录音磁带。”
当听到“录音磁带”时，陈歌和秦峰的瞳孔，都下意识地，猛地一缩！
林清雪的声音，开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似乎连她自己，都为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内容，而感到心悸。
“经过技术部门的紧急修复和内容破译……所有的证据，都清晰地，指向了同一个人。”
她顿了顿，仿佛那个名字，有千钧之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前江北市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现已退休的……”
“……周振雄。”
“周老虎！”秦峰在一旁，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这个在江北市政法系统内部，流传了数十年的、如雷贯耳的外号！
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胖子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虽然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但“周老虎”这个名字，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那通天的能量与恐怖的传说，他，也曾有所耳闻！
他们这次，竟然，直接撞到了……这样一尊庞然大物的身上！
然而，真正让林清雪感到崩溃的，还不是这个。
秦峰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叹，随即，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放在了她的面前。
“清雪。”秦峰的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力量，“你看看。”
那是一份物证的现场照片打印件。
秦峰指着照片上，那个被小心翼翼地放在证物盘里的、锈迹斑斑的铁盒，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给学生上课般的、一字一顿的语气，说道：
“这份，从忘忧水库，三十米深的湖底淤泥里。”
“由一个，被你称之为‘神棍’的年轻人。”
“用一种，你称之为‘封建迷信’的、通灵的方式。”
“打捞上来的……”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林清雪那早已濒临崩溃的世界观之上。
“……一份，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却又……无比真实的……物证。”
林清雪的目光，呆呆地，落在了那份报告上。
看着上面那清晰的、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物证照片，和那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鉴定结论……
她那根名为“科学”的、支撑了她整整二十多年的、坚不可摧的精神支柱，在这一刻，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彻底地……断了。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肤。
输掉了那个，在她看来，无比可笑的“赌约”。
也输掉了，对自己那坚守了二十多年的、引以为傲的科学世界观的……绝对自信。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了理智与自信的、明亮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了一片空洞的、如同迷途羔羊般的……茫然。
她看着病床上，那个同样在平静地注视着她的陈歌，用一种近乎于失神的、梦呓般的语气，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整整一天一夜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终极问题：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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