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那道黄色的警戒线，仿佛就是跨过了阴阳的界碑。
原本还能听到的远处警笛声和风声，在这一瞬间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绝了。榆林巷内安静得可怕，只有众人脚踩在碎石和枯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在这幽深狭窄的巷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歌走在最前面，步伐并不快。
随着深入，空气中的温度正在以体感可知的速度急剧下降。并不是那种空调吹出来的凉风，而是一种湿冷、黏腻，像是贴着皮肤滑过的蛇鳞一般的寒意。
王胖子扛着沉重的直播设备跟在后面，牙齿忍不住开始打架：“老……老陈，这地方怎么比停尸房还冷啊？我这一身肉都冻透了。”
“别乱说话。”陈歌头也不回地低声提醒，“这里阴气太重，容易招惹东西。跟着我的脚印走，别踩偏了。”
秦峰和林清雪走在最后。林清雪手中的“衔尾蛇”探测仪虽然没有开启警报模式，但屏幕上的波形图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线。
“磁场极度混乱。”林清雪看着屏幕，声音压得很低，“这里的能量密度已经超过了正常值的五十倍。从科学角度看，这就好比我们正走进一个还在运行的核反应堆堆芯。”
“在那儿。”
陈歌突然停下脚步。
众人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在巷子的尽头，一栋两层高的红砖小楼孤零零地矗立在夜色中。
它和周围那些破败的民居不同，它显得更加黑暗、更加死寂。院墙早已坍塌了大半，露出里面疯长的荒草，像是一只只从地底伸出的枯手。二楼的那扇窗户早已没有了玻璃，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张永远无法闭合的嘴，在那场大火中留下的烟熏痕迹，如同两行干涸的黑色泪水，挂在窗框之下。
榆林巷17号。
这就是十年前那个少年绝望自焚的地方，也是这一切罪恶的终点。
“呼……”
陈歌深吸了一口气，开启【通灵之眼】。
在他的视野中，这栋房子根本不是什么废墟，而是一座由怨气构筑的堡垒。滚滚黑烟从房子的每一道缝隙中喷涌而出，在屋顶上方盘旋不去，隐约形成了一张巨大而扭曲的人脸，正死死地俯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秦队，林法医。”陈歌转过身，神情严肃，“接下来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慌。只要我不开口，你们不要随便触碰房子里的任何东西。”
秦峰点了点头，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配枪，虽然他知道这对鬼神无效，但这能给他带来一丝职业习惯上的安全感。
陈歌推开了那扇早已腐朽变形的院门。
“吱呀——”
生锈的门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惨叫，打破了十年的死寂。
院子里全是枯黄的杂草，甚至还有几棵因为阴气滋养而长得格外妖异的槐树。草丛中散落着一些早已褪色的垃圾，还有一个被雨水泡烂的皮球，那是十年前生活的痕迹。
陈歌没有在院子里停留，径直走向正屋的大门。
大门是虚掩着的，上面还贴着十年前警方留下的封条，不过早已风化断裂。
陈歌伸出手，轻轻一推。
灰尘扑面而来。
借着王胖子手中摄像机的灯光，众人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因为当年的大火主要集中在二楼，所以一楼的家具并没有完全烧毁，但也被浓烟熏得漆黑一片。
破旧的沙发、倾倒的茶几、墙上挂着的一家三口合照……
那张照片的玻璃已经碎了，照片上的人脸因为烟熏而变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分辨出中间那个戴着眼镜、笑得很腼腆的少年。
那就是宋阳。
林清雪走到照片前，看着那个少年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十年前，这里也曾是一个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家。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地拉扯儿子长大。虽然贫穷，但至少还有希望。
直到那根网线，将来自世界的恶意输送到了这个脆弱的家庭里。
“他在楼上。”
陈歌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带着一丝回音。
他抬起头，目光透过布满蛛网的楼梯扶手，看向那个通往二楼的黑暗楼梯口。
那里，是怨气最浓郁的地方。
也是那个少年，把自己锁在里面，独自面对整个世界恶意的……“审判庭”。
“哒、哒、哒……”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很轻，很慢。
像是有一个人，正赤着脚，在地板上缓缓踱步。
王胖子吓得差点把摄像机扔了：“卧……卧槽！上面有人？！”
秦峰立刻拔枪，枪口对准了楼梯口：“谁在上面？！警察！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
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屋子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刚才那一瞬间的声响，如同幻觉般残留在众人的耳膜里。
陈歌按下了秦峰的枪口，摇了摇头。
“秦队，别紧张。”
“那是他在欢迎我们。”
陈歌看着那个黑洞洞的楼梯口，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
“他等了十年，终于等到有人来了。”
陈歌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着楼梯口，郑重地说道：
“宋阳，我们来了。”
“把你想要见的人，都带过来了。”
话音落下，二楼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稍微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期待与怨毒交织的复杂气息。
陈歌迈开脚步，踩上了那落满灰尘的木质楼梯。
“走吧。”
“去看看那个……埋葬了一切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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