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渊裂缝的边缘，魔气如沸腾的墨汁般翻涌，每一次冲击都让整座陨星台剧烈震颤。凌薇盘坐在主阵眼中央，双腿交叠，掌心托着净灵珠，珠子的白光已黯淡了大半，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痕——那是灵力透支的痕迹。
“嗡——”
她猛地吸气，胸口剧烈起伏，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鲜红的血珠顺着嘴角滑落，滴在身下的阵图上。那些古老的符文被血珠浸染，竟发出妖异的红光，与净灵珠的白光交织成扭曲的光带，顺着阵纹向裂缝蔓延。
“滋啦——”
白光触到魔气的瞬间，像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激起漫天白雾。裂缝处的魔气被强行压退半寸，露出后面灰蒙蒙的虚空，但很快又有更浓稠的魔气涌来，将那点空隙重新填满。凌薇的额头青筋暴起，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死死贴在皮肤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魔气正顺着阵纹往体内钻，所过之处，经脉像被冰锥穿刺，又麻又痛。
“凌薇！”夜宸手持银剑守在阵眼边缘，剑气一次次劈开扑来的魔影，声音里带着焦灼，“不行就停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凌薇没有睁眼，只是咬着牙摇头，嘴角的血迹越来越多。净灵珠是凌家祖传的法器，与她的血脉相连，此刻强行催动，无异于以身为薪，点燃自己照亮阵图。她能感觉到珠子在掌心发烫，里面封存的历代先祖灵力正被疯狂抽取，那些微弱却温暖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阵图，让那些濒临断裂的阵纹重新亮起微光。
“别管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守住……至少……至少要撑到……”
话没说完，又是一口血喷出，溅在净灵珠上。诡异的是，鲜血竟被珠子瞬间吸收，原本黯淡的白光突然暴涨，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顺着阵纹直冲裂缝。这一次，魔气被撕开一道丈许宽的口子，露出后面深邃的星空——那是界渊之外的景象，纯净而遥远，与眼前的污浊形成刺眼对比。
“就是现在！”夜宸眼中精光一闪，挥剑斩断袭来的魔爪，同时扬手甩出数道符纸。符纸在空中化作金色锁链，顺着白光撕裂的口子飞出去，死死钉在裂缝边缘，暂时锁住了魔气回涌的势头。
周围的修士见状，纷纷效仿，将各自的法器、符录注入阵图。一时间，五颜六色的灵光汇入阵纹，像无数条小溪汇入大河，让凌薇撑起的白光更加稳固。但凌薇知道，这只是假象。
她能清晰地“看”到阵图深处的裂痕——那些被魔气侵蚀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腐朽。净灵珠的光芒越是炽烈，她体内的灵力就流失得越快，经脉传来的刺痛感已经蔓延到心脏附近，每一次跳动都像被钝器敲打。
“咳……”她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不断有血珠渗出。视线开始模糊，阵图在她眼中渐渐扭曲，变成小时候父亲教她画阵时的模样——那时候父亲的手掌宽大温暖，握着她的小手，在沙盘上一笔一划地勾勒，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没有魔气，没有厮杀，只有檀香和纸墨的味道。
“爹……”她无意识地呢喃，眼角滑下一滴泪，与嘴角的血混在一起，“我撑不住了……”
“不准说胡话！”夜宸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他跃到阵眼边，单膝跪地，将自己的银剑狠狠插入阵图边缘的凹槽中，“夜家先祖灵力，借我！”
银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剑身亮起璀璨的蓝光，顺着凹槽流入阵图。夜宸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显然也在燃烧自身灵力。“凌薇，你听着，当年先祖们能筑起这道封印，靠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现在，我们都在！”
周围的修士们仿佛受到了感召，纷纷效仿。有人将本命法宝嵌入阵图，有人割开手掌，以血为引，有人口诵清心咒，以念力加持。各种各样的力量汇入阵图，像无数支流汇聚成洪流，虽然驳杂，却带着一股生生不息的韧性。
凌薇看着这一幕，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了些。她看到那个总是咋咋呼呼的百草堂小师弟，正咬着牙将自己的药锄插进阵眼；看到不苟言笑的执法堂长老，竟脱下外袍，用内袍上的金丝绣纹引燃了灵力；甚至连那些刚入门不久的小弟子，都在用稚嫩的灵力，小心翼翼地填补着阵纹的缝隙。
“……”她笑了，笑得咳出更多的血，却感觉胸口的憋闷消散了些许。她重新坐直身体，将净灵珠高高举起，尽管手臂已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对……我们都在……”
净灵珠的白光再次爆发，这一次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与无数道灵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界渊裂缝牢牢罩住。魔气撞击在光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凌薇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几乎枯竭的灵力，以及周围源源不断涌来的力量。她知道，这临时补成的阵法终究是镜花水月，那些被强行粘合的阵纹，那些燃烧自身换来的灵光，最多只能撑三个月。
三个月后，要么集齐三卷镇魂符录，要么……同归于尽。
但此刻，感受着身边那些温热的、坚定的力量，她突然觉得，或许，真的能等到那一天。
“记住……”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三月之后，焚天谷……汇合。”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夜宸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心中一紧——烫得吓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净灵珠从她掌心滑落，在空中转了几圈，发出最后一声轻鸣，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眉心。阵图上的白光并未消失，那些汇聚的灵光还在继续支撑着封印，只是失去了净灵珠的调和，光芒开始变得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
夜宸抱着昏迷的凌薇，抬头看向裂缝处那道摇摇欲坠的光网，又低头看了看怀中脸色潮红、呼吸微弱的人，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穿透嘈杂的厮杀声，清晰地传遍陨星台，“各派清点伤亡，收拾行装，三日之后，启程焚天谷！”
周围的修士们齐声应和，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阳光终于穿透魔气，落在光网上，折射出斑斓的光晕。三个月的期限，从此刻起，正式开始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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