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国民在张云明家中提心吊胆地躲了一个星期,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弛下来。
静下心后,两人越想越觉得憋闷——明明快到嘴边的肥肉,竟眼睁睁丢了。
雷国民尤其懊悔,不住地自言自语:“还是我心太软、手不够狠。那女的既然没用了,当时就该直接解决掉,哪还会有后面这些麻烦?屋里就一个老头子,收拾起来还不是轻而易举?偏要听他说那么多废话,结果被那女人耍得团团转。”
张云明在一旁默默听着,半晌才叹气道:
“老弟,你还是太年轻,得多历练。既然决定要做大事,就不能婆婆妈妈。这次就当买个教训吧。再说了,也不算完全白干,毕竟还到手一万多块钱。”
听到“一万多块钱”,雷国民心里才稍稍好受一些。
随即他又咬紧牙关,暗暗发誓:“等着吧,下次我绝不会再这么手软!”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雷国民提出:“去广东中山。那边换外汇的人多,资金量大。去年我自己去过一次,差点就得手,这回咱们两个人,一定能干票大的。”
说走就走。两人带上枪,直奔中山市,在国际大酒店附近找了家小旅社住下,随后立即外出寻找目标。
毕竟是熟门熟路,很快他们就盯上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男子名叫阮金左,时年四十五岁,妻子彭卓娟三十九岁。夫妻二人育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十四五岁。
一家五口住在沙溪镇盛世村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里。能住这样的房子,经济实力自然不差。
更引人注目的是,夫妻俩脖子上各挂着一条粗实的金项链,闪闪发光。
目标令他们满意,唯有一处美中不足:
阮家所在的位置距离国际大酒店约有十公里。说远不远,但步行绝不容易,加之地段较为偏僻,行动时必须有一辆交通工具,方便得手后迅速撤离。
方案照旧:雇一辆摩托车到附近,解决掉司机,骑他的车直奔目标家中。摩托车随便弄一辆就行,本也不指望转卖。
但雷国民的倔劲上来了:“不行,必须弄一辆本田王。哪怕用完就扔,我也要出了这口气!”
1994年4月3日晚,七八点钟光景,张云明提前去预定地点埋伏,雷国民则在国际大酒店门口寻找摩托车。
转悠了好一阵,他终于看到一辆本田125。走近细看油箱上的英文标识——没错,是正品,绝非山寨。
车主叫黄活伦,二十八岁,是中山市伟业制衣厂的门卫。妻子黄花娟也在同一家工厂工作。
两人结婚四年,有一个刚满三岁的儿子,黄活伦的父母也同住。
由于家里人口多、工资薄,为多挣点钱补贴家用,黄活伦借钱买了这辆本田125,下班后跑摩的补贴家用。
说来也是命运弄人——若他当初买的是便宜的山寨车,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那天傍晚六点下班后,黄活伦回家换了衣服就准备出门揽活。
妻子叫住他:“饭都做好了,吃了再走吧。”
“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坐车的人多,回来再吃。”说完,他骑上摩托车驶入暮色。
那晚黄活伦的生意不错,雷国民找上他之前,他已跑了好几趟,挣了几十块钱。
两人谈好价钱,他便载着雷国民驶往阮家附近的大兴村。
此时的黄活伦并不知道,乘客要去的地方,等着他的是一条死路。
停车之后,埋伏在暗处的张云明现身。
这次雷国民连虚与委蛇都省了,直接从后座掏出刀,朝着黄活伦背后狠狠捅去。
剧痛之下,黄活伦当场倒地,气息断绝。
雷国民下车搜身,翻遍所有口袋,只找到五十多块钱。
另一边的张云明不知是紧张,还是被雷国民的狠厉吓住了,拼命踩踏摩托车启动杆,车子却怎么也打不着火——那时的摩托车多为脚启动,不像现在是电打火。
雷国民见他发动不了,皱眉道:“起来,我来。”
他上前猛踩两下,摩托车轰一声响,启动了。
张云明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来骑吧,我手有点抖。”
雷国民不久前才学会骑摩托车,技术生疏,不由得疑惑地看了张云明一眼。
车刚驶出不远,张云明忽然拍拍他的肩:“老三,停一下。”
车停下,张云明指着车身:“你看,车上好多血。”
雷国民不以为意:“有就有,怕什么?”
张云明连连摇头:“不行,让人看见就完了。”
雷国民有些不耐烦:“这大晚上的,谁看得见?这附近十里八村连个人影都没有,谁注意这个?”
张云明被噎得说不出话,沉默片刻,又吞吞吐吐道:“要不……今晚就算了吧。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雷国民诧异地转头,看到张云明闪烁不定的眼神,顿时明白——他怯场了。
雷国民心里窜起一股火,但见张云明这般状态,也知道今晚没法再行动。
他闷不吭声,调转车头骑回旅社。一进屋,便一头栽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第二天一早,雷国民在屋里踱了两圈,终于发作:“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张云明解释:“我不是看见那么多血吗……就怕出事。”
雷国民火冒三丈:“血怎么了?杀人能不见血?前些天还教训我手要狠,我昨晚够狠了吧?你看你吓得那样子!”
张云明脸上挂不住,可昨晚确实是他怂了,只好低声说:
“行了,大不了过几天再干。谁让我昨晚状态不对。”
雷国民一挥手:“还过几天?你知道什么叫趁热打铁吗?今晚就动手!”
张云明立即反对:“不行!昨晚刚在那儿杀了人,警察肯定在搜捕,咱们再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雷国民狠狠瞪着他:“你动动脑子!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懂吗?这叫回马枪。警察白天勘察完现场就会撤,怎么可能一直蹲守?他们又怎么猜得到我们要动哪一家?难道他们是神仙?
——今晚必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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