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天台的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和一丝未散的麻醉剂味道，吹得人心头发凉。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哀嚎道：“哎哟喂！胖爷我这把老骨头差点交代在这儿！那弹钢琴的什么来头？劲儿也太大了！跟吃了十斤菠菜似的！”
无邪也心有余悸，扶着气喘吁吁、脸色奇差的“墨鱼”，看向张启灵：“小哥，那家伙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波塞冬渴望真正的祭品’？难道他们知道砚泠是假的了？”
张启灵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墨鱼”身边，手指搭上他的腕脉，一股温和的力量探入。“墨鱼”身体猛地一颤，脸上模拟出的鲛人能量波动彻底紊乱，甚至有一丝黑气从眉心闪过。
“他中了某种……精神烙印，或者诅咒。”张启灵收回手，眉头微蹙，“那种扭曲的音符是引子，激发了他体内模拟能量的反噬，也让他被标记了。”
“墨鱼”虚弱地开口，声音都有些变形：“张……张爷说得对……那声音……钻进脑子里了……像是有东西在……在刮我的骨头……” 他可是业内顶尖的伪装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这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和能量的诡异手段，还是头一回遇到。
解雨臣和黑瞎子的声音重新接入了通讯（干扰似乎随着“乐师”的离开而消失了）。
“情况我们已经看到了。”解雨臣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对方的手段超出了我们的预估。他们不仅拥有高科技装备，还掌握着这种……近乎超自然的力量。那个‘乐师’，很可能就是‘波塞冬计划’的核心成员，或者他们制造的……‘产品’。”
黑瞎子补充道：“我追踪了他消失的路线，信号在三个街区外彻底消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掉了。另外，我刚从‘墨鱼’身上采集到的能量残留分析出来了——带有强烈的精神污染和深海高压特性，这他妈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
“深海高压？”无邪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立刻联想到了沈砚泠，“这和砚泠……”
“恐怕是的。”解雨臣肯定了他的猜测，“对方对鲛人力量的了解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他们甚至能制造出针对性的‘武器’。我们之前的计划，太过想当然了。”
张启灵沉默地听着，眼神深处仿佛有冰川在碰撞。他看了一眼状态不佳的“墨鱼”，对解雨臣道：“先撤离，给他治疗。”
一行人迅速离开了酒店这个是非之地，回到了更加隐蔽的私人别墅。
真正的沈砚泠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听到动静立刻摸索着迎了上来，急切地问：“小官？无邪？你们没事吧？我听到好像有打斗声……”
“没事没事，虚惊一场！”胖子抢先开口，试图轻描淡写，但他龇牙咧嘴揉胸口的动作出卖了他。
无邪也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嗯，遇到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砚泠你别担心。”
然而，张启灵身上尚未完全收敛的冷冽气息，以及被搀扶进来、脸色灰败的“墨鱼”，都让沈砚泠明白，事情绝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他抿了抿唇，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地走到张启灵身边，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张启灵感受到他的不安，周身的气息缓和了些，低声道：“没事。”
解雨臣安排人带“墨鱼”下去进行详细检查和治疗，然后召集所有人到客厅。
“计划必须调整。”解雨臣开门见山，“对方有备而来，并且掌握了我们未知的技术和力量。被动防御和简单的诱饵战术已经行不通了。”
黑瞎子在屏幕上弹出几张模糊的卫星图片和能量扫描图：“根据‘墨鱼’身上残留的能量特征反向追踪，结合我之前监控到的异常深海声纳信号，我怀疑‘诸神黄昏’的‘波塞冬计划’主要基地，并不在陆地上，而是在海里，很可能就在附近海域的某个海底设施或者大型潜艇里。”
“海底？！”胖子惊了，“这帮孙子属王八的？住海里？”
无邪也感到头皮发麻：“如果是在海里，那我们怎么进去？就算找到了，水下作战也不是我们的强项啊！” 他看了一眼张启灵，心想小哥再能打，总不能在水下也开无双吧？
解雨臣看向沈砚泠，目光复杂：“如果基地真的在海里，那么，我们这里唯一可能具备水下行动优势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砚泠身上。
沈砚泠感受到众人的注视，有些无措地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我……我不行的……我什么都记不起来……而且，我的眼睛……” 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张启灵，但如果战场在水下，小哥的能力会受到极大限制。
张启灵向前一步，再次将沈砚泠护在身后，语气不容置疑：“他不能去。”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就在这时，下去接受检查的“墨鱼”那边传来了消息。负责检查的人报告，“墨鱼”的情况很古怪，那种精神烙印无法用常规手段清除，而且他体内模拟鲛人能量的装置似乎受到了永久性损伤，更麻烦的是，他的皮肤表面，开始隐隐浮现出一种不规则的、类似鱼鳞状的暗蓝色纹路！
“鱼鳞纹？！”胖子一听，眼睛瞪圆了，脱口而出，“好家伙！这是打不过就同化？想发展下线？难道那帮人的终极目标是搞个海鲜大军？”
无邪也被这诡异的发展惊到了：“这……这算什么？新型皮肤病患者？”
解雨臣眉头紧锁：“恐怕不是皮肤病那么简单。那种能量在改造他的身体……或者说，在将他向着某种非人的形态‘转化’。”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诸神黄昏”的手段，竟然恐怖如斯！
沈砚泠听到“鱼鳞纹”和“转化”，身体猛地一颤，一段极其模糊、却带着强烈窒息感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冰冷的海水，坚固的透明容器，各种颜色的液体注入，皮肤上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和……异样感……
“啊！”他低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身体晃了晃就要软倒。
张启灵立刻扶住他，感受到他剧烈的颤抖和冰凉的体温，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骇人。他直接将沈砚泠打横抱起，对解雨臣丢下一句：“想办法。”便大步走向卧室。
将沈砚泠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张启灵坐在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将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缓缓渡过去。
“别怕。”他低声道，声音是罕见的柔和，“我在。”
沈砚泠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过了好一会儿，颤抖才慢慢平息，但脸色依旧难看。他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小官……我……我好像……也经历过……那种……变成怪物的感觉……”
张启灵的心猛地一沉。他轻轻擦去沈砚泠额角的冷汗，语气斩钉截铁：“你不会。有我在。”
他的承诺简单而有力，像一块磐石，稳住了沈砚泠濒临崩溃的情绪。
安抚好沈砚泠后，张启灵重新回到客厅，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冰冷，但那冰层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海底基地，我去。”他看着解雨臣，直接说道。
解雨臣摇头：“不行，太冒险。先不说水下作战的困难，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而且对方那种精神污染手段防不胜防。”
“我有办法。”张启灵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他看向黑瞎子所在的屏幕，“需要装备。”
黑瞎子来了兴趣：“哦？哑巴张你有啥秘密武器？难道你偷偷进化出了鳃？”
张启灵没理会他的调侃，直接报出了一串需要的水下装备清单，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特制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隔绝能量探测和精神干扰的纤维材料。
“这些东西可不好搞，尤其是你要的那种抗干扰材料……”黑瞎子沉吟道。
“钱不是问题。”解雨臣立刻接口，“尽快弄到。”
“得令！”黑瞎子应下，“不过小哥，你确定要单刷这个海底副本？要不要给你配个奶妈……哦不对，水下支援？”
张启灵：“不用。”
他的态度很明确，这次行动，他打算独自前往。一方面是因为水下环境确实对其他人不利，另一方面，他有一种直觉，那个海底基地里，有他必须亲自去确认的东西。
计划暂时定为：由张启灵携带特殊装备，潜入疑似海域进行侦查，寻找海底基地的入口。解雨臣和黑瞎子提供全方位的信息和后勤支持。无邪和胖子负责保护沈砚泠和别墅的安全，同时照顾（监视）出现异变的“墨鱼”。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轻轻打开了，沈砚泠摸索着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坚定。
“小官……”他面向张启灵的方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如果……如果你一定要去……带上我。”
“不行！”张启灵、无邪、胖子异口同声地反对。
沈砚泠却摇了摇头，他抬起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那里……是海里。我虽然忘了怎么游泳，忘了怎么在水下呼吸……但是，我感觉到……到了那里，我或许……能想起来一些东西。而且……”他顿了顿，鼓起勇气说道，“那个‘乐师’的声音……我好像……有点熟悉……也许，我能帮上忙。”
他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启灵深深地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话中的真实性和风险。
无邪急了：“砚泠！这太危险了！你眼睛看不见，到了水下……”
“我可以牵着小官。”沈砚泠轻声打断他，语气却异常坚持，“我不会拖后腿的。我不想……永远被保护着，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再有人因为我而受伤了。”他说着，方向微微转向“墨鱼”所在房间的方向。
客厅里一片沉默。沈砚泠的话，戳中了每个人心中柔软的部分。他一直表现得那么脆弱，需要保护，但此刻，他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担当。
胖子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唉，砚泠弟弟……你这话说的，让胖爷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解雨臣推了推眼镜，看向张启灵：“小哥，你的意见？”
张启灵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砚泠。他看着那双没有焦距却充满了决意的眼睛，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好。”
他答应了。
不是因为沈砚泠可能提供的帮助，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份想要变强、想要并肩作战的渴望。
他知道，一味地将这只小鱼护在身后，或许并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是时候，让他试着接触真实的风浪了。
当然，他会牢牢牵住他的手，绝不会放开。
海底基地的冒险，因为沈砚泠的加入，变得更加不可预测，也或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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