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是夜，曲江皇家别苑张灯结彩，却与往常宫宴的庄重典雅不同，更多了几分刻意的炫目与神秘。别苑主殿之外，早已被金吾卫清场戒严，唯有手持鎏金请柬者，方能在验明正身后，由内侍引路，穿过重重回廊，步入那即将震撼整个长安上流社会的拍卖会场。
当那些口中说着“狗都不去”的世家家主们，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踏入主殿大门时，纵使他们见惯了世间奢华，也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心神摇曳，脚步为之一顿！
大殿之内，竟未点燃一盏传统的宫灯！取而代之的，是环绕殿壁树立的数十根需要两人合抱的牛油巨烛，烛焰熊熊，散发出明亮而温暖的光芒。然而，这并非最令人惊叹之处。真正夺人心魄的，是巧妙安置在巨烛之后的一面面巨大、光滑如镜、清晰无比的玻璃镜！（此乃霍焌利用改进的玻璃工艺和镀银技术秘密试制的少数几面大尺寸镜子，效果远超此时的铜镜）。
烛光经过镜面的反射、聚焦，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精准地投射在大殿中央那座汉白玉垒砌的展示高台之上，将台上即将展示的宝物区域映照得纤毫毕现，恍如白昼，而台下宾客区则光线相对柔和，营造出一种神秘而专注的氛围。这种超越时代的光影运用，使得整个会场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高端、大气与上档次，仿佛并非人间场所，而是天上宫阙，瑶池仙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雅昂贵的海外异香，更添几分缥缈之感。
殿内座位安排更是暗藏玄机。最靠近展示台的，是寥寥数张铺着明黄锦缎的宽大座椅，那是皇家专属包厢，用一道轻纱珠帘与外界略作隔断，隐约可见李世民、长孙氏以及好奇张望的李承乾、李泰已然在座。其下首前排，程咬金、尉迟恭、秦琼、单雄信等一众心腹猛将早已大马金刀地坐下，正旁若无人地谈笑，声若洪钟。
而再往后，才是提供给购买了“千贯门票”的宾客的座位。这些座位不仅位置靠后，视野受限，其座椅的宽窄、铺垫的厚薄，也明显逊于前排。
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陇西李氏等各家代表，在家仆的簇拥下，按照指引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他们平日里何等身份？出入宫闱都是上宾，何曾受过这等“冷遇”？花了一千贯，竟连前排那些“粗鄙武夫”都不如？
太原王氏的家主王仁表首先按捺不住，脸色铁青地招来负责引导的内侍管事，压低声音却难掩怒气：“这位公公，这是何意？为何程知节、尉迟敬德等人可居前排，我等却屈居于此？这一千贯的门票，莫非还有区别不成？”
那内侍管事早已得了吩咐，脸上堆起职业化的、毫无破绽的笑容，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附近几家都听得清楚：“回王公的话，这拍卖会的门票，确是一千贯起步，指的便是这后区的座次。至于前排乃至更近的雅座嘛……”他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是另外的价格，早已被各位将军预定了。”
“另外的价格？！”几位家主几乎要吐血！花了天价门票，居然还只是最低档次？这皇室简直是敲骨吸髓！
范阳卢氏的卢承庆气得胡子直抖，指着前排低声道：“他们……他们出了多少？”
内侍管事依旧笑容可掬：“这个……恕小的不便透露。不过，前排座位确实已然售罄。”
场面一时极为尴尬。这些平日里眼高於顶、互相之间亦不乏明争暗斗的世家家主们，此刻却同病相怜，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与无力。花钱买了罪受，说的便是此刻！看着前排程咬金等人舒坦的模样，再看看那光影聚焦、即将展示稀世奇珍的展台，他们心中如同百爪挠心。
最终，对宝物的渴望，以及对在竞争对手面前不能落了面子的执念，压过了那点可怜的尊严。博陵崔氏的崔民干首先坐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勉强的笑容，起身踱步到前排。
“咳，知节兄、敬德兄……”崔民干对着正和尉迟恭吹牛的程咬金拱了拱手。
程咬金斜眼瞥了他一下，故意大声道：“哟！这不是崔兄吗？怎么坐到后面去了？这位置看东西可不爽利啊！”
崔民干脸上青红交加，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低声道：“这个……听闻前排座位尚有商议余地？不知知节兄可否割爱一席？崔某愿出……五千贯！”他报出了一个自认惊人的数字。
程咬金和尉迟恭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程咬金抠了抠耳朵，瓮声瓮气道：“五千贯？俺老程这耳朵最近不太好，听着像是五千文啊？”
崔民干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在这时，旁边的秦琼看不过去，他性情忠厚，觉得敲诈太过有失身份，便开口道：“崔公既然有意，秦某这座位，让与崔公便是，就按崔公说的，五千贯。” 他这话一出，等于定了基调。
罗士信见秦琼如此，也闷声道：“末将这座位，亦可让与卢公，同样五千贯。”
崔民干和连忙跟上来的卢承庆如蒙大赦，也顾不得心疼，连忙应承下来，当场便让随从去办理“交接”手续，然后几乎是抢一般坐到了秦琼和罗士信让出的前排位置上，虽然依旧感觉如坐针毡，但视野果然开阔了许多，心中稍定。
这一下，剩下的太原王氏、赵郡李氏、陇西李氏、荥阳郑氏彻底坐不住了！崔、卢两家挤进了前排，他们若还在后面，岂不是矮了一头？日后如何在圈子里抬头？
王仁表、李乾佑（赵郡李氏）、李博义（陇西李氏）几乎同时起身，围住了看起来最好说话，实则憋着坏的尉迟恭、程咬金和单雄信。
“敬德兄（知节兄、雄信兄）！我等愿出一万贯！求一前排座位！”王仁表咬着牙道。
程咬金掏了掏耳朵，看向尉迟恭：“老黑，你听见啥了？俺咋只听见蚊子叫？”
尉迟恭会意，黑着脸道：“俺这座位，可是陛下亲口夸过风水好的！一万贯？打发叫花子呢？”
单雄信在一旁抱着臂膀，冷笑不语。
最终，经过一番近乎屈辱的讨价还价（实则是程咬金等人单方面的抬价），王仁表、李乾佑、李博义三人，以每座一万五千贯的惊人天价，从尉迟恭、程咬金、单雄信三人手中“买”下了前排最后三个座位！几乎是抬着钱箱完成的交易。
而稍慢一步的荥阳郑氏及其他两家，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一万贯的价格，从段志玄、刘弘基等将领手中买到了稍微靠前一些的中间座位。
至此，拍卖尚未开始，一场围绕座次的“前哨战”已然落幕。皇室与勋贵集团，凭借信息不对称和近乎无赖的手段，不仅狠狠收割了一波财富，更是在心理上，给了这些不可一世的世家大族一记响亮的耳光。整个会场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而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光影璀璨的展台之上，等待着那注定将引发疯狂竞逐的琉璃奇珍，正式登场。
喜欢大唐暗焌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大唐暗焌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