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应王世充之请，亲率十万大军星夜兼程，直扑洛阳。消息传至唐军大营，众将皆面露忧色。单雄信第一个出列道：殿下，窦建德十万大军来势汹汹，不如暂避锋芒。末将愿率精兵断其粮道，以缓其势！
帐中诸将议论纷纷，唯有李靖默然不语。李世民端坐帅位，面色阴沉如铁。这些日子来，他本就沉默寡言，此刻更是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我要避他锋芒？李世民缓缓起身，声音冰冷刺骨，大哥的尸骨未寒，你们就想避战？
他目光如刀，扫过众将：今日起，谁敢再言避战，立斩不赦！
正在这时，亲卫送来一封密信。李世民拆开一看，脸色骤变。他强压心中波澜，沉声道：今日议事到此，诸将各归本营，整军备战！
待众将退去，李世民独坐帐中，展开那封以特殊药水写就的信笺。字迹渐渐显现：
明日酉时，跃虎涧。假死脱身，望君成全。另附王世充军中虚实：城中粮草仅够十日，东门副将赵才可收买，西门守军多为新募之兵，北门守将陈智略与王世充有隙......
成全？李世民猛地攥紧信纸，指节发白，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帐中烛火摇曳，映得他面色阴晴不定。
杀了他！
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咆哮。霍小栓此人心机太过深沉，今日能算计王世充，来日未必不能算计大唐。更何况...若不是他献计，大哥又何至于惨死落雁坡！此仇不共戴天！
救他！
另一个声音却在低语。自相识以来，霍小栓屡献奇谋，助他扫平群雄。若无霍小栓，洛阳岂能如此轻易内乱？此人乃不世出的奇才，若能为大唐所用...
李世民突然暴起，一拳砸在案几上，厚重的木案应声而裂。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头被困的猛兽。
帐外亲卫闻声欲入，却被闻讯赶来的长孙无忌拦住。
殿下。长孙无忌悄无声息地走进大帐，看着满地狼藉，轻声道，可是霍先生来信？
李世民将揉皱的信纸掷给他，声音嘶哑：他要我...帮他假死脱身。
长孙无忌览毕，沉默良久，方道：殿下可知，霍先生为何选在此时？
为何？
因为他算准了殿下此刻的心境。长孙无忌目光深邃，他知道殿下既恨他献计害死太子，又惜他才华绝世。所以他给殿下这个选择——是杀他泄愤，还是救他图谋大业。
李世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殿下请看这王世充军中虚实。长孙无忌指着密信后半段，霍先生已将洛阳城防要害尽数相告，连破城之策都为我们谋划周全。此等诚意...
可大哥的仇...李世民痛苦地闭上双眼。
长孙无忌深深一揖，语气恳切：殿下明鉴。太子之殇，实因刚愎自用，不纳忠言。霍先生虽设下此局，然最终抉择，皆在太子一念之间。若太子肯听殿下劝谏，分兵鹰嘴崖，又何至于此？若太子肯让玄甲军接应，又岂会陷入重围？
他见李世民神色稍动，继续道：霍先生身为谋士，为主公设谋乃是本分。就如同臣为殿下谋划，难道他日若有人因臣之计而败，也要怪罪于臣吗？
李世民沉默良久，脑海中闪过与霍小栓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个在西市侃侃而谈的布衣少年，那个在秦王府献上《兴唐策》的奇士，那个在敌营深处运筹帷幄的谋主...
传令秦琼，李世民终于睁开双眼，目光已恢复清明，点齐三千玄甲，随本王往跃虎涧。
殿下是要...
既然是假死，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那就要做得真些。
与此同时，洛阳宫中，霍小栓正在向王世充献策。
大王，霍小栓神色凝重，窦建德虽已来援，然其人心怀叵测。臣请亲自前往窦营，一则以示诚意，二则探其虚实。
王世充闻言大惊：军师此去，凶险异常！那窦建德乃是草莽出身，性情难测。若是他翻脸无情，军师性命难保！寡人宁失洛阳，不失先生啊！
霍小栓深深一揖，慨然道：大王待臣恩重如山，臣虽万死，难报大王知遇之恩。然今形势危急，非如此不能取信于窦建德。况且...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满朝文武，论机变之才，口舌之利，除了臣，还有谁能担此重任？若派他人前往，一旦言语失当，不但不能结盟，反而可能激怒窦建德，届时我军腹背受敌，危在旦夕啊！
王世充仍在犹豫：可是...
大王！霍小栓跪地叩首，臣蒙大王厚恩，无以为报。今日若能说动窦建德真心来援，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请大王准臣此行！
王世充见状，大为感动，亲自扶起霍小栓，含泪道：军师真乃国之栋梁！既然如此...寡人拨给军师一百精锐护卫，务必小心行事！
霍小栓再拜：臣定不辱命！
次日酉时，落魂坡上暮色四合。霍小栓一行刚至坡下，忽听四面杀声大作。但见玄甲军如神兵天降，将郑军团团围住。
保护军师！亲卫队长疾呼，然而话音未落，一支狼牙箭已破空而来，正中霍小栓心口！
军师！众亲卫惊呼声中，霍小栓大叫一声，翻身落马，滚入道旁深涧。
几乎同时，李世民一马当先杀到，马槊翻飞，所过之处郑军纷纷毙命。他目光扫过深涧，见涧水已被染红，这才勒马转身，冷声道：一个不留！
这一战，玄甲军全歼霍小栓护卫，未留一个活口。
是夜，王世充得报霍小栓遇伏身亡，悲痛欲绝，连呼：天丧我也！而窦建德闻讯后，更是惊惧交加，对部下叹道：连霍小栓这等谋士都遭不测，李世民用兵当真鬼神莫测！当下更坚定了与王世充结盟之心，急令大军加速行进。
而在数十里外一处隐秘山庄内，霍小栓缓缓醒来。他胸前箭伤已被妥善包扎，案上放着李世民亲笔所书：
先生珍重。天下安定之日，再图相会。
霍小栓轻抚伤口，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他知道，从今夜起，那个纵横捭阖的郑国军师霍小栓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即将辅佐明君开创盛世的霍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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